‘这次秦曜两国和亲,哥为何要亲自跑一趟?朝中并非无人可派。”
‘未曾去过,只是去看看。’
‘那何时回来?’
‘殿前那几株梅花开了,我便回来。’
‘……十一年了,那树都没开过花。’
‘我未归,它怎会开?’
‘……’
殿前的那几株梅树,他照看了十一年,树上的每一个枝节他都记得分明,方才那几棵全然不是他养的。
他只是几日不来养心殿,竟让人给换了。
除了陌寒枭授意,宫中也无人敢动那几棵梅树,而在阳安,极少有人种植朱砂梅,阳安地处北方,不似南方,朱砂梅只适合在气候温暖湿润的地方生长。
例如秦国。
阳安至秦国的路程算来也有一个月,而算算日子,陌寒枭到秦国也该有一个月了。
那几株梅,应就是从秦国运来阳安的吧。
陌旸心中叹了口气,脑中全是那些参陌寒枭的折子,心中一阵烦乱,不知过了多久,案桌上的灯烛燃尽,才渐渐睡去。
此时的秦国京都,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司马玉与金允格一同坐在下首,眉宇间也有些疲累,秦恪翻看着司马玉带来的画像,面沉如水。
秦恪将画像放置一旁,低眸沉思,除却脸上有痣的楚威,其余人皆是生面孔,没有秦标的画像,登基之时,已将秦标的党羽束清,就算秦标行刺得逞,就凭他手中那点人,能夺下这江山?
还是说,他背后还有人?
秦标被俘后失踪,陌寒枭只说是因为看守的人着了迷药,其余只字未提。
军中戒备森严,况且秦标身份特殊,看管之人定是极为谨慎,若非有内鬼,怎会这般容易让人将秦标救走?
是谁在帮秦标,目的又是什么?
杀曜国使臣——
其一,若是报仇,寻仇对象是陌寒枭的可能性最大,而此次行刺,已是打草惊蛇,说明他们完全有把握杀死陌寒枭。
其二,破坏和谈,那便有把握秦曜再次开战,唆使开战之人必定是曜国内部的人,开战后,秦标自然得益,那帮秦标的人,能得到什么?
除了报仇就是……权势。
传闻曜国太子陌旸与陌寒枭感情甚好,若陌寒枭一死,陌旸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开战,必会伤民,一来太子会失了民心,二来必会落人口实。
若太子失势,得益者,自是其他皇子……
如此想来,付清、秦箐云、阴殃、食人蛊……陌景安,这些年,竟是小瞧你了。
秦恪揉了揉眉心,未曾想这人竟藏得这般深,果真,面上最无害的人,越是不能小瞧。
“今夜刺杀使臣的,有两拨人?”秦恪看向金允格。
“回皇上,是,据戚航所述,那些人虽然不同伙,但都是冲着使臣去的,第一拨人其中有一些人身材健壮粗犷,手持大刀,身上有些肉味,不是我们南方的人,也不太像曜国人,倒是有些像……蒙国人。”金允格看到秦恪眼中闪过震惊,又道:“第二拨人藏在暗处,那淬了食人蛊毒的箭矢就是他们所用。”
“有一些蒙国人?”
“回皇上,是的,孟公子他们是北方人,身材健壮高大者居多,或许没有留意,那些人身上有肉膻味。”金允格回道。
蒙国西部、中部、北部多为山地,东部为丘陵平原,南部则是戈壁沙漠,北部雨量多,但气温低,南部雨量少,水甚是稀缺,他们靠放牧为生,常年食用羊肉、牛肉,身上自然也有些肉膻味。
秦恪皱眉,他本以为,这只关乎秦曜两国,未曾想还会牵扯到蒙国,与蒙国人合作的人,不是曜国人,便是秦国人,而若是秦国人,也只能是秦标。
不对,秦标没那么大的能耐与蒙国人合作,与蒙国人合作的只能是曜国人。
看来,那幕后之人,除了陌景安,那还另有其人。
且那人的实力比陌景安更厉害。
那秦标是陌景安所救,还是那人所救?
“皇上不必忧心,我等已派人守好小楼,至于那画像上的人还有那些蒙国人,这几日,微臣会将他们找出,望皇上放心。”司马玉起身行礼道,一旁的金允格也随之起身。
“爱卿有把握?”秦恪有些诧异。
“回皇上,只要那些人还在京都,便能找到。而皇上若想引出那些大鱼,微臣还有一计,只不过……”司马玉稍微顿了顿。
秦恪迎上司马玉的目光,眉头微皱:“你想让宁王做鱼饵?”
“回皇上,正是,但微臣可向皇上担保,绝不会让宁王受伤,只需宁王配合即可。”司马玉目光深沉,缓声道。
秦恪抿了抿唇,看向金允格,他们也都知道,以陌寒枭为饵,很大可能会引出那些人,但若陌寒枭出了差错,就算引出那些人,也没什么用了。
“……此事交由你去办吧。”秦恪叹了声,看着桌上燃得只剩小半的蜡烛,也有些累了。
司马玉闻言掀袍跪下,垂首磕头:“请皇上放心,微臣定不辱使命。”
秦恪走上前扶起司马玉,看着司马玉苍白的脸,语气温和:“辛苦爱卿了。”
“能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荣幸。”司马玉神色微暖,恭敬道。
秦恪轻拍了拍司马玉的手,看着二人道:“天也快亮了,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皇上也早些歇息,臣等告退。”金允格与司马玉一同垂首道。
待二人离开,吕全才躬身走进来,道:“皇上,娘娘已将穆玲玲带回去了,但受不住打击又淋了雨,昏过去了,胡大夫去瞧了,并无大碍,只是戚航的伤有些麻烦,没有一个月应该是好不全的。”
秦恪顿了顿,垂下眼,只道:“下去吧。”
吕全应下后悄然退下。
秦恪独自站在御书房中,良久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仍在下着的雨,轻叹了声。
悠长低叹的声音似穿过雨幕,让这黑夜更添了几分沉重低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