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冷风渐起。
秦箐华身上盖着锦被,脑袋也缩在被中,只听药膏盒盖打开的声音,宽大的袖袍从腿上拂过,原有些热疼的地方慢慢传来冰凉的感觉。
气血涌上头顶,秦箐华身子微微颤着。
膝盖被轻轻拍了一下,止住了她收起的动作,只闻一声:“乖些,就快擦好了。”
陌寒枭喉结滑动,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替她仔细擦着,里外都擦过一遍,被中传来几声低吟,血眸盯着自己的指尖处,变得深黯。
拿过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手,替她穿上了衣,盖好锦被。
锦被被拉下,秦箐华露出的面颊舵红,忙侧身面向墙,缩进被中,连耳朵也都遮住了,像只缩在壳中的蜗牛。
只觉陌寒枭的身子也钻进被中,秦箐华又往里挪了挪,腰间却横出一只手,将她带了过去。
正欲挣脱,陌寒枭伸手解了她的衣带,秦箐华忙护住,“你要……啊!”
一声轻呼,陌寒枭低沉的声音传来:“这儿,也伤着了。”
秦箐华咬着唇,心间满是羞涩,这三日之事,她皆记得,也知那处是被他‘咬’疼的。
“我自己来。”秦箐华双手交叉,护着胸口,布料摩擦时微微传来一点麻意。
见她坚持,陌寒枭只好妥协,将药膏递于她。
秦箐华见他不走,似要看她自己擦一般,姣好的面容顿时变得纠结:“你……你不走?”
陌寒枭瞧着她的模样,只觉说不出的讨他喜爱,眸中含笑,又怕她恼羞成怒,见好就收,转身面向床外。
“……”秦箐华看着陌寒枭的背,一时无言。
“再不放,我便帮你放了。”陌寒枭的声音传来,秦箐华似乎从他话音里听到了一丝戏谑。
抿了抿唇,打开了药膏,转念想会沾到小衣,犹豫地看向陌寒枭转过去的背,还是解了小衣向下拉了拉,上身只余里衣,这般宽松,应也不会沾到。
秦箐华背对陌寒枭,快速擦了药,触到时一阵酥麻,默默地咬了咬唇,合上了药膏,放置一旁。
竖起耳朵半晌也没听到陌寒枭有动静,秦箐华才松了口气,身体放松了下来。
室内一片寂静,身子又感到一阵疲累,有些昏昏欲睡,秦箐华慢慢合上了双眸。
待她呼吸平稳,陌寒枭才转过身,坐起,静静瞧着她的睡颜,眸光落在她耳后发间刺目的一缕银白。
喉间似有什么涌上,伸出去的手蓦地停留在半空,猛地收回,反射般地捂住嘴,转身下了床,脚步极轻却又极快地离开房门。
房门轻声合上,陌寒枭极快地走远。
“咳……”
喉中腥甜,白色的手帕上一滩暗红,刚刚平常无异的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
“主上。”天一闪身到陌寒枭身旁,欲要搀扶,却看陌寒枭手微抬,便不再靠近,只是眸中尽是痛楚。
手帕隐在陌寒枭掌中,天一早已瞥见那滩暗红。
“可安排妥当?”
天一应了声,思虑片刻,还是道:“主上,司空公子要见您。”
“何事?”
“不知。”
陌寒枭转眸看向天一,血眸中闪过探究,天一连忙跪下:“主上交代之事,属下不敢忘。”
陌寒枭看了他片刻,“务必瞒好。”眸光望向紧闭的房门,“特别是她。”
“是!”天一低下头,旧疾发作,现在不明显,辅以平脉散,尚且能瞒得过,但长此以往,又如何能瞒住?
该死的弱阳散!
正因怕主上旧疾发作,哪怕旧疾已被压制住,整整三年没有发作,他们以防不测,费尽心力寻到了续命丹……但那续命丹已用在秦箐华身上。
可现在,那压制了三年的旧疾也因弱阳散的药性又重新发作!
若知如此……若知如此……
天一退下时,心中沉重异常。
陌寒枭站在廊下,冷风吹过,喉间传来痒意,不由轻咳一声。
“主上。”十五端着托盘走来,托盘放着两个白瓷碗,一碗中盛着黑红的汤药,苦涩的药味夹带着一丝血腥味,另一碗盛着清水。
陌寒枭垂眸,修长白皙的手执起汤药,一饮而尽。
汤药见底时,陌寒枭眉间紧皱,端过清水漱了口。
摆了摆手,十五退下,廊下只剩陌寒枭一人,他的目光远远地望着秦箐华的房门。
他同她说,穆清与天一替他看过,这话不假,只是,那弱阳散并非对他无用,相反的是,还引发了他的旧疾。
他幼时试药不假,只是未告诉她,他因常年试药,落了肺疾。
十岁入军营不假,只是未告诉她,入军营是为了强身健体,亦是为了杀出一条生路。
陌寒枭眸光深沉,望着那扇门,心中默然——
吾知你不喜欺瞒,可以你心性,若知我为你至此,你怕是……
陌寒枭缓缓合上眸,不敢再想,成亲之日,她用瓷片横在脖间的场景历历在目。
你不舍得伤我。
而我,又岂舍你自伤。
风吹过,轻轻掀起他淡青色的衣袍,墨发轻扬,静静立着,周身气质清尘,眸光落在一处——
柔和、坚定、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