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四十分,沈杰的手机闹铃准时炸响。
他迷迷糊糊抬手去按,指尖刚碰到屏幕,下铺突然传来窸窣声。
“老赵?”他揉着眼睛翻身,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正照在下铺赵俊帅脸上——那小子直挺挺坐在床沿,睫毛上还粘着片没抖干净的瓜子壳,眼睛亮得像刚充了电。
赵俊帅转头,喉结动了动:“我想通了!”
“叮——”
走廊里宿管阿姨的铁盆声比他的话音还快,“都给我麻溜儿的!五分钟后楼下集合!”
沈杰抓过手机,屏幕上姜雅琴三点十七分发的消息还热乎着:“明天图书馆三楼,我要坐你右边。”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回了个“好”,刚锁屏就听见赵俊帅闷声接着刚才的话:“我以前追女生总失败,就因为没你高。”
“噗。”沈杰套运动裤的动作顿住,“上周你说人家嫌你爱打游戏,前周说嫌你说话太直,上上周……”
“打住!”赵俊帅抓起枕头作势要扔,又泄了气似的瘫回床沿,“真的!我昨晚蹲厕所刷空间,看见班花发和篮球队长的合照——那男的比我高半个头!”他掰着手指数,“小蕊说喜欢有安全感的,小芸说要能罩着她,阿琳说……”他突然哽住,“操,合着我之前当舔狗,人家连正眼都没给过,就因为我175?”
沈杰套上军训胶鞋,弯腰从床头摸出包卫生巾:“所以你打算?”
“不当舔狗了!”赵俊帅猛地站起来,头顶差点撞到床板,“我要当……当被舔的!”
“行啊。”沈杰拆开卫生巾,熟练地垫在鞋跟,“先把鞋弄舒服了,军训站三小时军姿,脚不疼比什么都强。”
“你拿那玩意儿干吗?”
张宇轩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
沈杰抬头,就见张宇轩揉着鸡窝头,徐启豪扒在他肩上,两人都盯着他手里的卫生巾,眼睛瞪得像铜铃。
“垫鞋。”沈杰把鞋跟压了压,“胶鞋磨脚,这玩意儿软和,吸汗还防泡。”
徐启豪“嗷”一嗓子蹦过来,蹲在地上扒拉他的鞋:“真的假的?我昨天站半小时,脚后跟都磨破了!”
“骗你干吗?”沈杰把剩下的卫生巾推过去,“我高中军训用过,重生……咳,听学长说的。”
张宇轩抽了包卫生巾,动作比拆游戏皮肤还小心:“那我也试试。”他刚要往鞋里塞,突然顿住,“这玩意儿……不会被人发现吧?”
“发现就说防汗。”沈杰套上外套,“难不成还能有人扒你鞋看?”
赵俊帅凑过来戳了戳卫生巾:“软是软,就是……”他突然憋笑,“你别说,还真像给鞋穿纸尿裤。”
四个人闹哄哄下了楼。
清晨的风裹着桂花香扑过来,赵俊帅走两步就皱眉头:“我这鞋怎么还是硌得慌?”
“你没垫啊。”沈杰回头,看见赵俊帅的胶鞋后跟空荡荡的。
“我……”赵俊帅抓抓后脑勺,“我大老爷们儿用这玩意儿,怪不好意思的。”
张宇轩已经把卫生巾塞得整整齐齐,踢了踢腿:“有啥不好意思?脚舒服最重要。”徐启豪跟着点头,两人走得虎虎生风,倒把赵俊帅晾成了瘸腿鸭。
操场早聚了半片人。
沈杰刚站定,就听见前排男生们突然起哄。
他顺着目光望过去——女生方阵正从教学楼方向过来,排头那个穿白t恤的身影,马尾辫在晨风中一跳一跳的,正是姜雅琴。
“我去,那是金融系的姜雅琴吧?”
“听说她高考全省前十!”
“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议论声像滚水似的沸起来。
赵俊帅扒着沈杰肩膀踮脚看,突然拍了下张宇轩后背:“走,去隔壁班瞅瞅!”
等三人晃悠着回来,赵俊帅脸上挂着得逞的笑,胳膊勾着李星耀和韩俊杰的脖子:“哥几个赌不赌?我能把姜雅琴喊过来。”
“就你?”李星耀嗤笑,“人家连导员的话都爱答不理,你喊一嗓子她能理你?”
“赌什么?”韩俊杰摸着下巴,“赌饭?我请十块钱的。”
“二十!”赵俊帅拍着胸脯,“我要是喊过来,你请食堂二楼的红烧肉;要是喊不过来,我请。”
李星耀掏出手机看时间:“五点五十八,六点整开始,三分钟内喊过来算你赢。”
“成交!”赵俊帅清了清嗓子,刚要往前挪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道轻唤:“沈杰。”
所有人都僵住了。
姜雅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方阵边缘,白t恤被风掀起个小角,露出里面米白色高领毛衣的边。
她望着沈杰的眼睛亮得像晨露,嘴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你说今天要教我打军体拳。”
沈杰感觉后颈被赵俊帅的视线戳得发烫,他压下嘴角的笑意,冲姜雅琴招了招手:“过来。”
姜雅琴真的走过来了。
她经过赵俊帅身边时,后者张着嘴像条离了水的鱼;李星耀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韩俊杰的红烧肉钱还攥在指缝里,被风卷得哗啦啦响。
“那……那个……”赵俊帅挠着后脑勺,目光在沈杰和姜雅琴之间来回蹦跶,“我就是……”
“你们赌什么?”姜雅琴歪头,发梢扫过沈杰肩膀。
沈杰没说话,只是笑。
赵俊帅的脸瞬间红到耳根,他突然拔高声音:“没什么!就……就说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姜雅琴看了眼沈杰,又看了眼赵俊帅,眼尾微微上挑:“好啊。”
赵俊帅的表情像被雷劈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把到嘴边的“我请客”咽了回去,转而用手肘捅了捅沈杰——后者正低头调整她胶鞋上的鞋带,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次。
晨雾渐渐散了。
教官的哨声在操场炸响时,赵俊帅还盯着沈杰和姜雅琴并肩的影子发愣。
他突然想起昨晚沈杰妈妈在电话里说的话:“小杰现在可算懂事儿了。”
懂事儿?
赵俊帅摸着后颈,突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年的饭都白吃了——合着人家不是懂事儿,是早把该懂的都懂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