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整,沈杰在校门口见到换好衣服的三人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林慧语套了件印着“学渣保护协会”的荧光绿短袖,发梢还沾着未擦干的水珠;陈景明把泛黄的旧t恤扎进工装裤,腰上挂着那串总爱晃荡的钥匙扣;最让他心跳漏拍的是姜雅琴——她换了件月白色雪纺衫,领口别着枚珍珠小别针,袖口松松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得透光的手腕。
“看什么?”姜雅琴被他盯得耳尖泛红,低头理了理衣角,“林慧语非说我穿得像银行大堂经理,硬拉我去宿舍翻她的衣柜。”
“那是夸你有气质!”林慧语蹦跳着过来挽住姜雅琴胳膊,发尾的草莓发圈跟着晃,“对了沈杰,刚才换衣服时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要是喜欢的人因为我不够好离开,是不是等我变好就能追回来?”
她仰着头,眼睛亮得像浸了星星。
沈杰忽然想起高中时给陈景明讲题,那小子也是这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他伸手揉乱林慧语翘起的发顶:“能追回来的前提,是对方还站在原地等。但更多时候,人会在变优秀的路上,遇到更值得的风景。”
姜雅琴突然拽了拽他衣角,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那……要是我遇到坏人怎么办?”
沈杰一怔,看见她指尖微微发颤。
这才想起前世姜雅琴提过,大二那年她独自去图书馆还书,被醉汉堵在楼道里。
他喉结动了动,把那些“我会保护你”的话咽下去,反手握住她手腕:“先跑,跑不掉就往人多的地方撞,手机攥紧了按110。要是……要是我在旁边——”他故意拖长音调,看她耳尖从粉变红,“我就把那小子按地上,让景明拿扳手给他松松筋骨。”
陈景明“哐当”甩了下钥匙扣:“杰子你可别诬赖我,我扳手是修车用的!”
四人说笑着上了辆出租车。
林慧语挤在副驾驶哼《青花瓷》,陈景明翻着手机里的汽修论坛,姜雅琴则偏头看窗外。
沈杰望着她被风掀起的发帘,忽然想起前世今日——那时他刚为伍芷清凑够买新款手机的钱,正蹲在网吧吃泡面,接到伍芷清电话说在天泉广场看中条裙子。
“到了。”司机的提醒让他回神。
天泉广场的喷泉正随着音乐起舞,水珠溅在姜雅琴肩头,她笑着躲进他身侧,发间的茉莉香混着青草味钻进鼻腔。
沈杰喉间发紧,鬼使神差买了串糖葫芦:“刚才看你盯着糖画摊,这个……比糖画实在。”
姜雅琴接过糖葫芦,指尖在糖壳上轻轻一叩:“我小时候总偷我爸藏的冰糖,但他买的糖葫芦我从来不吃——太酸了。”她说着咬了颗山楂,眼尾立刻皱成小月牙,却偏要逞强:“其实……也没那么酸。”
“骗人。”沈杰伸手要接,却被她先一步递到嘴边。
糖葫芦的甜酸在舌尖炸开时,他听见林慧语夸张的抽气声:“哇哦,包养文学照进现实?沈杰你上个月还在食堂啃馒头,现在都能给姑娘买糖葫芦了?”
“去去去,我这是投资!”陈景明挤眉弄眼,“杰子上周帮我修了三辆电动车,我给他介绍了俩家教单子——”
“陈景明!”沈杰瞪他,想起这小子把自己会修电脑的事卖给隔壁系辅导员,害他连续三天帮教授们重装系统。
陈景明缩了缩脖子,却还在嘴硬:“怎么?我这叫资源整合!不像某些人,有富婆女朋友还藏着掖着——”
“谁是富婆?”姜雅琴突然从包里摸出张黑卡,在阳光下晃了晃,“我爸说这卡能刷三百万,但沈杰说财不外露。”
陈景明的钥匙扣“当啷”掉在地上。
他蹲下去捡,抬头时眼睛亮得像见了猎物:“三百万?能买多少套汽修工具啊!杰子你让雅琴……咳,姜同学借我两万,我保证连本带利……”
“陈景明!”沈杰踢了他小腿一脚,转头却见姜雅琴抿着嘴,指尖无意识摩挲黑卡边缘。
他这才想起,刚才陈景明说“富婆女朋友”时,她的睫毛颤了颤——前世伍芷清最讨厌别人说她靠家里,难道姜雅琴也……
“叮——”
身后突然响起汽车鸣笛。
沈杰转身,正撞进李毅风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那人身穿古驰白衬衫,手腕上的卡地亚蓝气球腕表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旁边站着伍芷清——她穿了件和姜雅琴同款的月白色雪纺衫,只是领口别着的是碎钻胸针,比姜雅琴的珍珠多了几分锋芒。
“这不是沈大才子么?”李毅风搭着伍芷清肩膀,“怎么不陪你家小青梅了?哦对,听说她跟人跑了?”
沈杰握紧了手里的糖葫芦签。
前世此刻,伍芷清正是穿着这件雪纺衫,在他凑钱买裙子时,和李毅风在必胜客吃下午茶。
他余光瞥见姜雅琴后退半步,衣角被风掀起又落下,像只受了惊的蝴蝶。
“刘悦莎?”陈景明突然捅了捅他,“那不是咱高中同桌?”
顺着他的目光,沈杰看见人群里站着个扎马尾的姑娘——是刘悦莎,正举着手机对他们拍照。
伍芷清的指甲掐进掌心,目光死死锁住姜雅琴的雪纺衫。
喷泉的水声突然变大,混着李毅风的笑声,在沈杰耳边嗡嗡作响。
“沈杰。”伍芷清突然开口,声音比记忆里软了几分,“我……能和你说句话么?”
风掀起她的发帘,沈杰却听见姜雅琴轻轻吸了吸鼻子。
他望着远处刘悦莎挥动的手,又看了看身侧攥紧黑卡的姑娘,喉结动了动:“等会儿吧。”
喷泉的水珠落进他领口,凉丝丝的。
他突然想起食堂里姜雅琴说“我信”时发亮的眼睛,想起糖葫芦上那层亮晶晶的糖壳。
李毅风的笑声还在耳边,但沈杰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和前世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