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往操场走了两步，又折回宿舍楼前的梧桐树下。
陈景明买瓜子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便利店玻璃门后，他掏出兜里的诺基亚，屏幕上姜雅琴的消息还亮着：“域名要是赚了，分我杯奶茶？” 他拇指在键盘上悬了悬，回了个“好”，又补了句“加双份珍珠”。
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t恤下摆，前世那些被生活磨出的褶皱还没爬上这件衣服，倒像在提醒他——有些遗憾，这次能补上。
“杰子！杰子！”陈景明举着塑料袋从便利店跑出来，瓜子壳在袋里沙沙作响，“我买了五香和奶油两种，雅静上次说她爱吃奶油味的……”他跑到沈杰跟前，额角渗着细汗，塑料袋在手里攥得发皱，“你说她只吃了半块排骨，是不是嫌我买多了？还是不喜欢糖醋口味？我昨晚特意问了食堂阿姨，她说这是新菜，女生都爱吃……”
沈杰望着他泛红的耳尖，前世毕业酒会上陈景明醉到撞墙的模样突然浮现在脑海：“我给雅静送了四年早饭，她连我生日都记不住。”他压下那股闷疼，伸手扯了扯陈景明皱巴巴的衣领：“走，去教室。上午不是有新生第一课吗？边等边说。”
陈景明立刻把瓜子塞进沈杰怀里，拽着他往教学楼跑：“我跟你说，雅静昨天经过我们班教室，我故意把篮球砸在她脚边……”他跑得太快，话尾被风扯散在楼道里。
201教室后门开着，姜雅琴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本《市场营销基础》，笔尖在“消费者行为分析”那页戳出个小坑。
沈杰刚跨进门，她就抬头，耳尖倏地红了——像今早豆浆碗里溅起的水珠，晕染开一片粉。
“早。”沈杰把瓜子袋放在她桌角，顺势坐在她右边空位上。
“你……”姜雅琴的手指绞着课本边缘，目光扫过他怀里的塑料袋，“陈景明又买零食了？”
“给夜谈会备的。”沈杰瞥见她课桌角落的早餐盒，半块没吃完的鸡蛋饼还沾着番茄酱，“你没吃饱？”
“起晚了，只买了鸡蛋饼。”姜雅琴耳尖更红了，“食堂排队的人太多……”
沈杰伸手把鸡蛋饼拉到自己跟前，咬了一口：“我帮你解决。”
“哎！”姜雅琴想去拦，手在半空顿住——他吃得很认真，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教室后排传来椅子拖地的声响。
赵俊帅抱着篮球晃过来，古驰腰带扣在晨光里闪了闪：“沈哥可以啊，吃人家剩饭？”他歪头看姜雅琴，“这位是……”
“姜雅琴，我室友。”林慧语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后门，抱着笔记本坏笑，“怎么，赵大少也想分一杯羹？”
赵俊帅的篮球在地上弹了两下，“咚”地撞在沈杰椅背上：“我是想问，沈哥昨晚说的‘牵手妹子’，该不会就是姜同学吧？”
姜雅琴的课本“啪”地合上。
沈杰嚼着鸡蛋饼抬头，目光扫过赵俊帅挑高的眉梢，又落在林慧语发亮的眼睛上——这姑娘昨晚肯定听了室友的八卦，现在正像发现鱼群的鸬鹚，眼睛都冒绿光。
“赵少消息挺灵通。”他咽下最后一口饼，抽出纸巾擦手，“不过我昨晚说的是‘要是能拿到手机号，请吃大餐’，没说是谁。”
林慧语立刻挤到姜雅琴身边坐下，胳膊肘捅了捅她：“雅琴，你昨晚说沈杰在偷偷创业，现在又吃你剩饭……”她故意拖长音调，“该不会是……”
“普通朋友。”姜雅琴打断她，手指用力抠着课本封皮，把“市场营销”四个字抠出个白印子，“他帮我改高数作业，我请他吃早饭而已。”
“改高数？”赵俊帅嗤笑一声，把篮球抛向空中又接住，“沈哥还会这个？”
“他昨晚帮我算域名注册成本，用的就是高数里的复利公式。”姜雅琴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他说十年后这些域名能换套房子，你说是不是很厉害？”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
前排几个男生原本还在交头接耳，此刻全转了过来。
赵俊帅的篮球“啪”地掉在地上，滚到沈杰脚边。
“域名？”坐在最后排的付宇城探出头，“就那个什么？我哥说那玩意儿都是骗人的。”
“骗人？”沈杰弯腰捡起篮球，手指在纹路里蹭了蹭，“06年有人花3000买‘Jd的域名’，现在Jd集团花三千万都买不回来。”他把篮球抛回赵俊帅怀里，“你要觉得是骗人的，现在去注册‘校饭网’，我倒贴你五十块。”
赵俊帅接住球，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林慧语却抓着姜雅琴的手腕摇晃：“所以你们真的在创业？那……那你们是不是……”
“林慧语！”讲台上突然响起清嗓子的声音。
班主任阚玉瑶抱着一摞表格站在门口，齐耳短发被风掀起几缕，眼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叽叽喳喳的教室：“新生第一课，先选正副班长。”她抽出一张名单，“沈杰，你站起来。”
沈杰应声站起，后颈突然有点发紧——前世辅导员可没这么早注意到他。
“昨晚查寝，你们307宿舍是唯一没串寝的。”阚玉瑶推了推眼镜，“正班长就你了。副班长……”她扫过前排，“姜雅琴，你高中当过学习委员吗？”
姜雅琴站起来，耳尖的红从脖子漫到耳根：“当过三年。”
“那就你。”阚玉瑶把表格递给前排男生传下去，“填完交上来。然后领课本和军训服，明天早上六点操场集合，军训两周。新生大会定在本周五，各班长负责通知。”
教室里立刻炸开一片哀嚎。
陈景明凑过来戳沈杰后背：“杰子，我能不穿军训服吗？我新买的AJ……”
“不能。”沈杰把表格推给他，瞥见姜雅琴正低头填信息，钢笔在“政治面貌”栏顿了顿，写下“团员”。
“对了。”阚玉瑶敲了敲讲台，“刚才有人问域名的事。”她摘下眼镜擦拭，“我有个表弟在互联网公司，他说现在确实是域名投资的好时候。”她目光扫过沈杰，“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别耽误学业。”
下课铃响的时候，赵俊帅堵在教室门口。
他望着沈杰手里的空早餐盒，喉结动了动：“沈哥，那鸡蛋饼……真挺香的。”
沈杰把瓜子袋塞给陈景明，冲赵俊帅挑眉：“想吃？先学会当‘舔狗’。”
“舔狗？”赵俊帅皱起眉。
“就是……”沈杰刚要解释，姜雅琴抱着课本从他身边走过，发梢扫过他手背，像片轻轻飘落的羽毛。
他突然笑了，“明天军训见。”
赵俊帅望着他追出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自己亮得能照见人影的皮鞋——这“舔狗”，好像没那么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