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阴阳鱼石一夜的调和温养,次日,清虚道长终于悠悠醒转。
虽然元气大伤,面色依旧苍白,但总算是保住了性命,恢复了神智。
几乎是同时,在另一间静室内,清风子也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那五根锁元透骨钉的伤害却是毁灭性的。
虽保住了性命,一身修为却付诸东流,从此与武道无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听闻此结果,我心中亦是凛然。
玄诚与九幽教下手之狠毒,可见一斑。
在两人的叙述下,事情的完整经过终于水落石出:
前夜,清虚道长正在两仪殿内参详阴阳鱼石之奥妙,清风子如常为师父送去参汤。不料,早已潜伏在侧的师叔玄诚突然发难,出手偷袭,制住了清风子,并夺走了他身上的禁地通行玉佩。
随后,玄诚利用玉佩开启了殿门禁制,早已等候在外的九幽教暗影长老趁机潜入。两人联手,对毫无防备的清虚道长发动了致命偷袭,重创其心脉,盗走了阴阳鱼石。
事后,玄诚便将一切罪责栽赃给昏迷的清风子,并利用急于表现、头脑简单的凌云子,让他主动前来向我“求助”,一步步将我引入了这个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
环环相扣,可谓歹毒至极!
清虚道长在弟子的搀扶下,亲自来到客院向我们致谢。
“若非你们,我青城派百年基业,恐怕就要毁于一旦,老夫也……唉,识人不明,酿此大祸,惭愧,惭愧啊!”
我平静道:“道长不必自责,九幽教处心积虑,防不胜防。如今首恶已擒,至宝归位,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玄诚牵扯甚大,我们必须将他押回镇武司,详细审讯。”
清虚道长自然明白其中利害,长叹一声,点头应允。
当天下午,我们便押着玄诚,离开了青城山。
回程路上,一向聒噪的杜清远却显得异常安静,闷闷不乐。
我瞧他蔫儿吧唧的模样,不由笑道:“怎么了?平日你话最多,今日怎么成了闷葫芦?莫非是……你的清薇仙子不理你了?”
杜清远闻言,喟然道:“姐夫哥,别提了!我失恋了!”
“哦?”我颇感兴趣。
“我终于想明白了,清薇仙子看我那眼神,根本不是什么含情脉脉,那分明是……在看一个比较顺眼的傻子!她跟我说话,就跟哄孩子似的!”
我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下个定比这个好!”
杜清远眨巴眨巴眼睛,瞬间恢复了活力,一拍大腿:“对啊!姐夫哥你说得对!暖香阁里那么多善解人意的姑娘,哪个不比一个冷冰冰的道姑强?回头我就去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
回到镇武司衙门,我们即刻将玄诚打入秘牢。
陈岩听闻我遇袭的经过,又惊又怒,当即表示要亲自提审玄诚。
我摆了摆手,“不急。先关上他十天半月,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见光。”
陈岩惊道:“大人是想把他当诱饵?”
我冷笑一声,“这玄诚对九幽教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一个弃子而已。我将他收押,是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勾结魔教、刺杀朝廷命官,是什么下场!这,就是我们镇武司的态度!”
陈岩会意,点头退下。
第二天,九幽教勾结青城派长老,于后山设伏刺杀镇武司监正江大人的消息,迅速在蜀州城内外传开,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我来到武林联盟总部,赵举早已得到消息,立刻迎了上来。
他一脸关切道:“听说您在青城山遭遇九幽教刺杀,赵某听闻真是又惊又怒!这些魔教妖人,简直无法无天,竟敢对您下手!”
我看着他那副假惺惺的模样,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有劳赵盟主挂心。本官此来,正是有一件事,需要赵盟主鼎力相助。”
“江大人请讲!”
“经此一事,可见九幽教对各门派的渗透已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我沉声道,“请赵盟主即刻以联盟名义,发文至各门派,要求他们即日起开展内部自查自纠,严密防范并清查九幽教渗透情况,并将自查结果与整改措施,于十日内呈报镇武司备案!”
赵举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江大人,此举……怕是下面许多门派会阳奉阴违,随便写点东西糊弄过去啊。”
我要的就是他这个反应。
我语气强硬道:“糊弄?那最好不过。本官正愁接下来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就看谁先给本官递刀了!”
赵举见我态度坚决,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只得躬身应道:
“是,赵某明白了。我这就去办,定将江大人的意思,传达给每一个门派!”
……
离开武林联盟,我见杜清远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别琢磨你的仙子了!走,姐夫哥带你喝茶去,散散心。”
杜清远闻言,却是一头雾水:“喝茶?姐夫哥,你这刚跟赵举勾心斗角完,还有这闲情逸致?”
我笑了笑,没有解释,领着他径直来到了闲云茶肆。
此时茶肆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人声鼎沸。
我们拣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耳中便不可避免地飘入了四方茶客的高谈阔论。
果然,杜清远前日大闹学宫辩论的余波,已然开始发酵、扩散。
不过,这些议论大多集中在三大才子的丑闻上,言语间充满了鄙夷和不齿。
然而,也有一部分声音,开始触及更深层的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那杜税吏虽然手段激烈了些,但抛出的‘藩治’与‘藩禁’之论,似乎也有些道理……”
“慎言!此事关乎国策,岂是我等小民可以妄议的?”
“怕什么?这里又不是学宫!我就觉得,若藩镇只顾自家利益,甚至喝兵血肥私囊,那与国与民,有何益处?”
听着这些零星的的议论,我微微颔首。
火种已经撒下,现在,我要做的,在火上浇一把油!
我的目光投向茶肆中央那方小小的说书台。
台上,那位说书先生正口若悬河,只是眼神时不时紧张地往我们这边瞟。
当他再次与我的目光对上时,舌头差点打结,一段原本流畅的江湖恩怨愣是说得磕磕巴巴。
好不容易捱到一段落,那说书先生擦了擦额角的汗,就准备开溜。
我冲他招了招手。
说书先生身体一僵,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战战兢兢地小跑过来,躬身道:
“小……小人见过江大人。”
我看着他,语气平和:“先生不必紧张。上次那出《江大人醉卧暖香阁》,说得不错。后续的银子,收到了吗?”
说书先生一愣,随即点头如捣蒜:“收……收到了!多谢江大人赏赐!多谢大人!”
“收到了就好。”我从怀中取出两张银票,面额二百两,连同一张折叠好的纸,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说书先生盯着银票,眼都直了:“这……这是?”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纸,刚展开一角,脸色瞬间煞白!
我指了指那张纸,“照这上面写的,再说一百场。这二百两,是定金。说得好,后续还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