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翼心里的春狩，就跟可汗大点兵没啥区别，电视剧里呼啦啦站成一排，穿着铠甲，一呼百应。
实际上呢，现在早不是旧朝，人人手里都能拿枪。四月末的青岭南郊，花枝招展的各色骑装，各种太太姨太太都骑在马上聊天，少爷小姐也都和认识的聚成一团。这比起春狩，说是春游还差不多，还没到有花赏的地界郭翼就看花了眼。
“想什么呢，跟上。”李诚亦皱眉，骑在马上他也褪去一些少年气，有些大人模样了。
郭翼吐吐舌头，两腿夹着身下的小马肚子，小马呼哧呼哧喘气，往前快走了两步，追上李诚亦。
不是郭翼非要慢李诚亦一步的，她身下这匹马长得简直跟马中大小姐似的，长睫毛白毛皮，站在马群当中斯斯文文的，个头也比别的马小上不少。李诚亦说这是他花大价钱买的，专门给不太会骑的人骑。
原话是：“摔下来应该也不疼。”
郭翼刚学骑马，这个马个头跟她差不多高，骑起来确实多了些掌控感，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在这春狩场中，别人都骑着高头大马，从她身边过她都得仰着头看这些人。
活像她骑了一头驴！
郭翼仰着头看着李诚亦，问：“能不能给我换一匹？”
李诚亦俯视着郭翼，他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也就比郭翼高半个头，如今能如此俯视她心情都格外好些：“怎么，颜色不满意？”
郭翼咬着牙：“一会儿我要是打得猎物少，全怪你这马。”
李诚亦冷脸上忽然裂开一丝冰川的缝隙，像是春天的风吹化了千百年来的冰雕一般。他挑着眉毛笑，比任何少年都张扬。只是话里一如既往的嘲弄：“谁告诉你今天会打猎的？”
“什么意思？”郭翼仰着头不耻上问。
李诚亦道：“真正打猎的人，除了骑马带枪还有一件事是必然的，那就是牵狗。”
“狗？”
“难不成你每打死一个猎物，还要下马去草丛里摸索捡拾吗？这些都是猎犬的活计。”
郭翼听了他的话来回寻摸一圈，果真只有几个少爷牵了狗来，甚至于有不少姨太太本来就不会拿枪，索性连装饰的鸟枪都不背了。
李诚亦见她明白了不再聊正事，添油加醋的嘲弄她：“你这马虽然矮，长得却不赖。索性你就站在那堆花瓶里，别想着去勾引男人完事。”
“你！”
“李小姐，你来晚了。”
还没等郭翼想出词骂他，另一匹小马踏花而来，正是陆素娥。
陆素娥这匹马仍然是上次马场看见那一匹，身上穿着男孩似得银色织金长袍，头发扎一个高马尾，英气空灵两不误，在一众美女中也算得上头一等的。
走近看陆素娥的马也不比郭翼高多少，郭翼一下像是找到了组织一样蹭在陆素娥身边，李诚亦见她找到了组织，也就不管她了扭头去公子哥那边聚在一处。
陆素娥可不觉得自己骑这马像骑驴，毕竟她的马贵气卓绝，比那些高头大马看起来还贵。她和郭翼两个人漫步于高头大马之间，就跟言情小说女主和她的女配闺蜜一样。
郭翼不在乎自己变成女配了，毕竟她终于可以平视着说话了：“素娥，你哥呢？”
“他有事没来。”陆素娥疑惑道，“怎么每个人看见我都要问我哥去哪里了？”
他就差在你脖子上拴根绳子，怕你走丢了。
当然郭翼面上没说这个：“上次他突然出现，吓死我了。”
说起这个陆素娥就眼泛泪光：“李小姐，我上次回家以后，我哥都不让我出来玩了，憋死我了。幸好这次孟先生的请柬上指名道姓了我，不然我这次肯定也出不来。”
“他还肯让你一个人出门，真不得了。”郭翼点评道。
陆素娥说起这个悄咪咪的在郭翼耳边说：“我们家好几位太太姨太太都来了，全都看着我呢。”
郭翼笑笑，提起这个就想起那夜遇到孟二，还有他和李金太太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事。郭翼问她：“你见过孟先生吗？”
“见过，很幽默。跟他说话保准逗得你乐。”陆素娥说，“我哥好像不太喜欢他，觉得他没正形。但我哥还说我没正形呢。”
陆素娥自幼在外国长大，自带着一股自由奔放的气质。但那位孟鸫籁显然不是文化风俗不同，而是文化水平不同。郭翼想想，若要一个比喻，那这孟二比陆素娥更有一股子歪脖子树的美感。
“瞧，他在那边呢。”陆素娥指头一指，郭翼就从老远看见他了。
他今天身上倒是穿得骑装，样子还有几分骑射的样子，只他身下的马晃他也跟着晃，活像郭翼上一世在商场上见到的没充满气的吉祥物。
郭翼一下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孟鸫籁笑眯眯的骑着马走过来，径直走到二人身边问：“陆小姐好，李小姐好，有什么好事情可以跟我分享吗？”
郭翼：……
这家伙看见了故意来找茬的吧？
陆素娥倒是笑嘻嘻的说：“孟先生好大阵仗，我看青岭半数以上的富贵人家都在这里了吧？”
孟鸫籁摆摆手：“全给我那个老爹面子罢了。没见过谁真在乎我这个吃干饭的。”
“那倒是未必，青岭人都没见过孟元帅，但谁人不识孟鸫籁呢？”陆素娥笑道，“这样时刻人人不安，唯有孟先生愿意请大家出来散心，善心可鉴。”
郭翼有些诧异的看了陆素娥一眼，一瞬间感觉陆素娥被陆星淮魂穿了。但也就那么一秒，继而她心领神会的想通了。是陆星淮教她这么说的。
马场那次郭翼就发现了，陆素娥虽然脑子看起来不太灵光，但是只要告诉她的事情，大多数都能按部就班的做好。这样的执行力谁看了不是望尘莫及。
既然是陆星淮要陆素娥传达的，郭翼难免脑子里多转几个圈，想到底是什么意思。
孟鸫籁倒是已经转过头来跟郭翼说：“真是抱歉，上次一见已有一月了吧。还说请您吃饭，结果之后一直忙活着春狩的事情，没腾出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