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如同一块巨石投进了帝都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里,虽然表面上没有掀起滔天巨浪,但水面之下的暗流却变得愈发汹涌诡谲。
那些曾经或多或少参与过当年陈家血案,并从中分得一杯羹的家族,无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他们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纷纷开始将在外游历或任职的家族核心成员紧急召回。
一时间,整个帝都的上流社会都笼罩在一股无形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氛围之中。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烽火,却仿佛置身事外。
他没有乘胜追击,也没有再对任何一个家族动手。
只是安静地守在皇朝酒店的总统套房里,专心致志地照顾着苏琉璃。
“咳......咳咳......”
一阵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陈烽火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清粥,快步走到床边,只见苏琉璃正蜷缩在被子里,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她捂着胸口,秀眉紧蹙,每一次咳嗽,嘴角都会溢出一丝刺目的殷红。
“又发作了?”
陈烽火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放下粥碗,扶着苏琉璃坐起身,用纸巾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迹。
“没事......”
苏琉璃虚弱地摇了摇头。
那张本就苍白的俏脸,此刻更是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变成了青紫色。
陈烽火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再次搭上了她的脉搏。
一缕精纯的真气探入,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瞬间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那只被他暂时压制住的母蛊,似乎感受到了宿主的生命力在衰弱,开始变得愈发躁动不安。
它正在疯狂地吞噬着苏琉琉的生机。
她的五脏六腑,已经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衰竭迹象。
再这样下去,就算他用金丹之力日夜不停地为她续命,也撑不了多久。
必须尽快找到夜无纠。
只有取了他的心头血,作为药引,才能将苏琉璃体内的母蛊彻底引出,她才能真正得救。
他收回手,端起那碗清粥,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苏琉璃的唇边:“先吃点东西。”
苏琉璃看着他那双盛满了担忧和自责的眼睛,心中一暖,乖巧地张开了嘴。
这个男人正在为她的事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可她不想成为他的负累。
就在这时,陈烽火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梅姨。
陈烽火走到窗边,按下了接听键。
“烽火,”电话那头,梅姨声音急切:“你让我留意的奚盼翠,出事了。”
“原本澹台家定下的婚期是在三个月后,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前了,就在后天!”
后天?
陈烽火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突然。
“怎么了?”
床上的苏琉璃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陈烽火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对着手机说道:“我知道了。”
“烽火,澹台家这次的婚礼,邀请了帝都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安保级别极高,而且......”
梅姨的语气愈发担忧:“我的人查到,澹台小姐最近从境外雇佣了一批顶尖的国际雇佣兵,恐怕就是为了防备你。”
“我们......要怎么做?”
陈烽火深邃的眸子里,闪过复杂难明的光。
“奚盼翠帮过我。”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推进火坑。”
他顿了顿:“既然他们喜欢办喜事,那我就去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我明白了。”
梅姨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我会安排好一切。”
挂断电话,陈烽火转过身,对上了苏琉璃那双清冷而又探究的眸子。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寂。
苏琉璃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质问,也没有哭闹,但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一抹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苦涩。
她早就看出来了,陈烽火对那个叫奚盼翠的女人,感情不一般。
她不怪他。
在她看来,像陈烽火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身边有几个女人,再正常不过。
只是,心还是会像被针扎一样,一阵阵地疼。
“去吧。”
良久,苏琉璃才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看着陈烽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做你想做的,别让自己留下遗憾。”
“我......等你回来。”
陈烽火走到床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也没有承诺。
他只是伸出手,将她额前的一缕乱发拨到耳后,然后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等我。”
两天后。
奚盼翠的婚礼,如期举行。
当苏琉璃从昏睡中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大亮。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床头柜上,那碗她没喝完的粥已经凉了。
旁边,还放着一张便签。
字迹龙飞凤舞,一如那人般不羁。
——“我去去就回。”
苏琉璃拿起便签,指尖轻轻地摩挲着那几个字,眼眶一热,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帝都西郊。
一座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庄园内。
一座纯白色的哥特式教堂,静静地矗立在碧绿的草坪和盛开的玫瑰花丛中。
今天,这里是整个帝都的焦点。
数不清的豪车停满了庄园外的停车场,一个个在外界跺跺脚都能让一方震动的大人物,此刻都衣着光鲜,谈笑风生地走进了教堂。
教堂内,穹顶高耸,彩绘的玻璃窗在阳光下投射出斑斓的光影,圣洁而又庄严。
queen,澹台小姐,澹台青岚。
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如同高贵的女王般,坐在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
她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优雅地接受着周围宾客的恭维和祝贺。
婚礼进行曲响起。
教堂那扇沉重的橡木大门被缓缓推开。
奚盼翠身穿一袭洁白的婚纱,在两个伴娘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走在铺着红毯的甬道上。
她很美。
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妩媚和风情的俏脸,此刻化着精致的妆容,在白纱的映衬下,美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却是一片死寂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