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咙伤到了,就连吞咽口水都是痛不欲生的,但却还要嘶哑着声音,喷出的气息,甚至是带着新鲜的血腥气的。
“别动……小心、跟我一起……下地狱……”
这样听起来不属于人类的声音,再加上这样的恐吓之词,被挟持的这人竟有些恐惧。
但他到底是在军营里训练了许久的士兵,也有了一定的地位,也根本不畏惧死亡。
更何况被这样卑劣的人挟持,简直比死了还令人觉得羞耻!
“贱人!”那人明明被勒得面色通红甚至开始发紫,连说话都艰难,却仍旧要骂他,“有本事你杀了我……老子会怕你这条蛆虫!?”
说罢,他便用力挣开了晏青禾的桎梏。
一个是吃饱喝足休息了一晚且还身强体壮的兵将,一个是刚刚重生神魂不稳还被折磨了一晚上,此刻痛不欲生到连灵魂都要炸裂的活死人。
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晏青禾被一脚踹出好远,后背再次被沙石磨出血痕。
他呕出一口血。
没有电视剧演的那么夸张,但那口血呕出来的时候,满嘴满喉咙都是浓重的血腥臭味。
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人痛到一定极致的时候,是很难再感觉到痛意的。
晏青禾知道自己很痛。
可那种痛已经带上了缥缈的感觉。
似乎是身体启动了什么保护机制,让他错误地认为自己还处于一种很安全的状态。
可意识也跟着逐渐模糊了起来。
麻绳再次套上了他的脖颈,逼迫他再次发出了濒临死亡时的嘶哑痛哼,额头脖颈……甚至好像全身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后背再次传来火辣辣的痛意。
免疫系统的保护,破防了。
他这回,好像真的要死了……
“住手!”
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缥缈的呵斥声。
脖颈上那令人窒息的勒痛感消失了,后背火辣的痛意却还在继续。
晏青禾本以为自己会就此昏迷,然后死去。
但脑袋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哪怕动一下也十分艰难,却还是转头看向了发出喊声的那个方向。
其实他应该什么都看不清楚的。
也确实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策马奔腾时四周扬起了不少灰尘,让这人看起来也是灰蒙蒙的。
来人下了马,急忙朝着晏青禾所在的方向大步走来,怒斥道:“你们在干什么?!谁允许你们在军营动用私刑的?!”
接下去的话,晏青禾就听不到了。
耳边是一片嗡嗡声。
吵得厉害。
他眼睛一闭,昏过去了。
好像睡过去很久了,但再睁开眼睛,却仍旧是那样的环境。
有人在辩解些什么,可那人根本不听,甚至还一脚踹飞了解释的人,然后再快步上前,又踹了几脚,揪着人的衣领从地上拎起来,再次甩出去。
直到那人口吐鲜血,哭喊着求饶。
晏青禾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喊了那人的名字,“顾澜!”
发声的,是昨晚那个阻止士兵杀他的温润声音的人。
顾澜看清来人是谁,气更大了,不等对方靠近他,他便率先朝着对方走去,在对方要开口之前,也用力揪住了对方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这一幕,把在场的兵将都看傻眼了!
这这这……这可是安国公的嫡子,太子殿下的亲表兄——世子,方易安啊!
方易安也没想到顾澜居然这般发疯,整个人都是大写的“愣”字。
天底下何人这般狗胆,敢对皇亲国戚这般嚣张?!
更何况他还没顾澜高,被顾澜这么一揪领子,只能被迫踮起脚尖。
这实在是有些屈辱。
哪怕两人平时好得可以穿同一条裤子,他也生气了,“顾澜!你疯了不成?!”
这时候,其他稍微有点地位的将士也跟着过来劝。
可顾澜却一脚一个踹飞了,仍旧拎着方易安的衣襟,喷着口水怒吼道:“我看你才是真的疯了!你明明就在这里,为何不阻止殿下?!”
“咳——我——咳咳咳!”
方易安倒是想说话,可顾澜实在激动,揪着他的衣襟,勒得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顾澜又继续喷着口水怒道:“殿下平日是如何为人你不清楚吗?!昨日是什么日子!?先皇后忌日!他本就神志不清,陛下这般所为就是为了诛他的心,为的就是逼他出错,好揪住他的错处!你倒好,不但不阻止,还任由殿下杀内官,辱圣旨,还……还……”
顾澜余光看了一眼仍旧躺在地上的晏青禾,实在说不出口了。
方易安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衣襟从对方的手中解救出来,被喷了一脸的口水,也怒了,“阻止?!你这狗娘养说的倒是轻巧!我怎么阻止?!他拔刀就砍,难道我还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吗?!圣旨他说踩就踩,我都吓得跪下了,我能怎么办?!”
吼了这一通,方易安倒是冷静了些。
他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也看向了地面上生死不知的晏青禾。
“至于这位……你根本不知道当时那内官说话多难听!殿下好歹是太子,陛下当着整个军营的面要踩他的脸,赏了个男人过来,你叫他如何冷静!?”
顿了顿,眼底也全是烦躁,“若是赐个侧妃那倒还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这个……这个是什么啊?啊?!这个是……是太子妃!”
方易安越说越生气,眼眶也红了,好像受了这天大的委屈的人是他,“太子妃!你懂吗?!陛下在先皇后忌日的时候,赐婚殿下一个……男的太子妃!”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太子将不能再有自己的妻,他这辈子只能跟一个男人共度一生,即便将来还能纳妾,那生下来的也只能是庶子。
皇上这是要断绝了他回京的念头,是要他这辈子都守在这贫瘠苦寒之地。
是要他这辈子,无论多努力,都再也无法为自己的母后报仇。
顾澜眼睛也红了,他如何不知陛下这般安排,是何等恶毒的心思?
他哽咽道:“可就算是这样,我们才更要忍!十三年……十三年啊!十三年都忍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如今让他们抓住了错处,岂不是更让旁人得意?”
而后他看了一眼晏青禾,捏了捏拳头,“再说了,他也是无辜的,你们就算是泄愤,也不该拿无辜之人泄愤!”
方易安怒道:“可晏狗贼是他爹!”
顾澜悲愤不已,声音是沉重的,仿佛压抑着极度的痛苦,“可陛下也是……殿下的爹。”
方易安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