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没事。”在周围晃动的红色灯笼映照下,司马胜男的脸颊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红晕。
她带着一丝嗔怪,又似乎隐含些许别的意味,飞快地瞥了马清一眼,然后抬起了双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原地轻盈地转了一个圈。随着她身体的旋转,那白袍服的下摆微微扬起,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小喇叭形状。她的身姿协调无比,动作流畅而自然,竟带着一种如同胡旋舞般的独特韵味与美感。
这些王府的私兵们,虽然平日里也能见到公主,但所见的公主皆是傲气凌然,从来不正眼看他们,不高兴时还随时会对他们加以训斥。
大家私下都说这个公主比男人还可怕,更从未见过公主殿下展现出如此带有舞蹈般美感的姿态。一个个看得眼睛发直,嘴巴不自觉地张开,活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充满了惊奇与呆滞。
春梅也收起了恼怒,一双灵动的眼睛如同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般,饶有兴味地在马清和自家公主之间来回扫视着。
“没事就好。”马清长出一口气,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放松,随即转身,目光扫过方信、丁飞和春梅。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方信受伤的左上臂,那里已经缠上了一块约一寸宽的绛色布条。布条的结巧妙地打在手臂后方,这显然不是方信自己能完成的,也不太可能是丁飞这等粗豪汉子能系出的细致活计——唯一的可能,便是春梅的手笔。
马清的目光又若有所思地扫向春梅。春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立刻抿了抿嘴唇,有些做贼心虚般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而将满含关切的眼眸投向了方信。
“伤势如何?”马清指了指方信手臂上那显眼的绛色布条。
“皮肉小伤,没碰着骨头,不妨事。”方信咧了咧嘴,试图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马清点了点头,又看向丁飞。丁飞除了旧伤,倒是没添新创,他愤愤地甩了甩左手,瓮声瓮气道:“哼!要不是右臂使不上力,我早把那贼子剁了!”
一名身着交领右衽深衣袍、外罩纱毂单衣、头戴武冠、上嘴唇留着两撇浓密海豹须的将领,带着四名身穿绛色戎服的军官,步履匆匆地跑了过来。那将领左手扶着腰间刀柄,上身因奔跑而微微晃动,两条腿迈着大步,浑然不顾脚下踩在尚未凝固的血泊中,溅起腥臭的血花。
三名什长和周围的士兵见状,立刻自动向两旁闪开,恭敬地朝这位将领弯腰行军中礼节。
“末将护驾来迟,惊扰女公子,罪该万死!请女公子恕罪!”将领快速瞥了一眼陌生的马清三人,随即伸出两只大手,朝着司马胜男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地请罪。
“郎中令。”司马胜男方才面对马清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柔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王室的硬朗与威仪,只是脸颊上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晕。
她眼睛扫了扫地下的绑匪尸体:“他们是流寇杜弢派来的人,”她的眼睛又落在七八步外秦五的尸体上,“那是秦五,你麾下的什长。是他将他们带进来的。”她语气冰冷。
郎中令负责掌管王府军务,此时闻言,意外地挑了挑浓眉,那对长八字胡往中间紧了紧。他转过头,目光顺着司马胜男的指示落在秦五的尸体上,随即迈步走了过去。他弯腰仔细看了看那张因失血而惨白、年轻无须的脸,脸色变得凝重,转头对身后一名身材矮小精干的军官命令道:“秋俊,立刻彻查!他是如何混入王府的!”
“诺!”那名军官粗声粗气地领命。
马清也跟了过去,借着四周晃动的灯笼光芒,他看清了那张脸——正是黄昏时分,他们随司马胜男从后花园进入王府时,遇到的那支巡逻队的什长!当时此人还特意用带着隐隐敌意的目光打量过他们三人,马清对此印象颇深,当时还以为这只是个格外忠于职守、警惕性高的军官。
马清心念电转,一个更深的担忧浮上心头。
“郎中令,”马清表情严肃地开口,“秦五麾下所属的整个什队,必须立刻全部控制起来,分开隔离审查,绝不能走脱一人!”他边说边做了一个包围控制的手势,随即意识到自己并非王府之人,这位郎中令未必会听从,于是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司马胜男。
果然,那郎中令立刻转过脸来,用带着明显不屑和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马清,似乎在掂量这个陌生人的身份和资格。
若论品级,郎中令比马清要低一品,但俗话说宰相府中三品官,这郎中令仗着是王府的官,便把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
“看他做什么?还不快办!”司马胜男冲着郎中令扬了扬头,任性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马清又补充道:“绑匪若成功掳人,绝不会在宫内久留,最可能的路线就是从后院大门迅速撤离。所以,今夜值守后院大门的所有士兵,也必须一并控制起来,一个个的严加盘问!”
郎中令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吹动了两撇海豹须,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马清脸上,带着几分不服,但还是抬手一挥:“贾宗!”
“末将在!”一名面相白净的军官应声出列。
“带人去办!”郎中令摆了摆头。
“诺!”贾宗转身匆匆而去。
“女公子啊……女公子……” 李典卫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在六名打着明亮灯笼的仆役簇拥下,迈着小碎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来。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脚下令人作呕的血水和尸体,一边用颤抖的声音喊。
“喊什么?我还没死呢!”司马胜男冲着他瞪起凤眼,厉声斥道。
李典卫看着通道内横七竖八的尸体,手臂不时抬起,似乎想遮住眼睛不敢看这血腥场面,声音发着颤:“这、这……这些天杀的刺客都是什么人哪?郎中令,这、这护卫王府周全,清查奸细,可是你的分内职责!你可要好好查查,给太妃和女公子一个交代!”
郎中令直起身子,冷冷地看向李典卫,语气生硬:“典卫放心,该我王某负的责任,我绝不推诿!”
“秦五?”李典卫认出了地上的秦五尸体,他发出一声悲痛的叹息,“唉……唉,是个好人啊,今天…”
“他勾结杜弢贼寇,意图绑架太妃和本公子!你还说他好?”司马胜男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用眼角斜睨着他,语气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