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光落在脸上，有点烫。
倩儿眨了眨眼，手指还撑在湿冷的海面上。风从东边吹过来，带着咸味和一点暖意。她慢慢抬起头，看见云层裂开了一道口子，金色的光顺着缝隙洒下来，照在翻腾过的海面，像撒了一层碎金。
星辰站在她旁边，左手按着右肩的伤口。衣服已经干了大半，血迹凝成暗红的块状贴在布料上。他没说话，只是把手伸了过来。
倩儿抓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膝盖有点软，灵力还在体内乱窜，像是刚跑完十圈山门台阶。她深吸一口气，把那股躁动压下去。
“还能走吗？”星辰问。
“能。”她说，“你呢？”
“没事。”他松开手，转身捡起插在海底的斩月。剑身有几道裂痕，但他还是把它背回了身后。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乐天蹦跳着跑过来，嘴里叼着半根糖葫芦，发梢沾着露水。他一边啃一边挥手：“哎哟喂，我还以为你们打算在这儿种海草呢！太阳都晒屁股了！”
他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两人：“伤得重不重？要不要我弹首安神曲给你们听？保证比碧落仙子的丹药还好使。”
“不要。”倩儿立刻说。
“就是，上次你弹完，雷光麒麟打了个喷嚏，把整片林子掀了。”星辰也开口。
乐天嘿嘿一笑，把最后一口糖葫芦吞下去，顺手把竹签往海里一扔。签子刚碰到水面，就被一道小闪电劈成两截。
“嘿，谁打我？”他回头。
贝贝从礁石后面蹦出来，尾巴甩了甩。原本雪白的毛现在泛着淡淡的彩光，像是被晨光照透的琉璃。它跳到倩儿脚边，仰头看她。
“妈妈。”它说。
倩儿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耳朵。手感比以前热了些，像是揣了个小火炉。
“你不疼了吗？”她问。
贝贝摇头：“不疼了。刚才打架的时候，我吃了点凤凰火，又沾了雷丝，肚子里暖暖的。”它顿了顿，“这次……换我保护你们。”
说完，它尾巴一扫，一圈柔和的光晕散开，轻轻拂过三人。倩儿感觉体内的灵力顺畅了些，连呼吸都轻松了。
雷光麒麟这时也走了过来。它没有像以前那样横冲直撞，而是踏着浪花一步步靠近。银色的鳞片边缘泛出金线，角尖不再冒雷云，反而浮着一缕紫气。
它走到倩儿面前，低头蹭了蹭她的手臂，然后伏下前肢，尾巴轻轻拍打地面。
“它是想让我们骑上去？”乐天问。
“应该是。”星辰说。
“太好了！”乐天直接跳上麒麟背，盘腿坐下，“省力气，还不用走路！”
倩儿看向星辰。他也看着她，眼神很平静。
“走吧。”他说。
倩儿点头。她从怀里掏出航海图，展开看了一眼。纸上的墨线指向东方，尽头写着四个小字：东海龙宫。
她把图轻轻托起，放在风中。
纸张飘了一下，没有落下，而是顺着风向缓缓向东滑去。像是有人在前方引路。
“它认路。”乐天趴在麒麟背上说，“咱们跟着就行。”
贝贝跳上倩儿肩膀，两只耳朵竖得笔直。它鼻子动了动：“空气里有海盐、珊瑚、还有……一点点龙腥味。”
“龙腥味？”乐天皱眉，“啥味？臭的还是香的？”
“你说啥呢！”倩儿轻拍它脑袋，“别胡说。”
“我没胡说。”贝贝扭头，“反正比你上次做的药丸好吃。”
“喂！”乐天抗议，“我那是解毒丹！不是点心！”
星辰没理会他们斗嘴。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浅滩最前端。阳光照在他身上，影子拉得很长。
他抬起手，看了看剑柄上那只歪歪扭扭的兔子刻痕。然后低声说：“这一次，我陪你走到底。”
倩儿听见了，没说话，只是嘴角动了一下。
她迈步走向雷光麒麟，星辰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麒麟背。乐天坐在最前面，贝贝蹲在倩儿肩头。
雷光麒麟缓缓起身，四蹄落下时，脚下竟开出几朵闪着微光的小花。花瓣透明，像是由雷光凝成。
它低吼一声，调转方向，朝着东方迈步而去。
海面渐渐平稳，血色彻底褪去。阳光铺满整片海域，波光粼粼。远处海平线清晰可见，航海图还在前方飘着，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突然，天空亮了一下。
不是闪电，也不是云层反光。而是两道虚影从霞光中升起——一只展翅的凤凰，一只持剑的雷神。它们并肩而立，轮廓清晰，却又透明如烟。
凤凰鸣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雷神抬起手，指尖指向东方。
两道虚影缓缓上升，最后融入云层，消失不见。
谁都没说话。
良久，乐天才挠了挠头：“刚才那个……是祝福还是监督啊？”
“是路标。”星辰说。
“哦。”乐天点头，“那咱们可不能走错。”
雷光麒麟加快脚步，踏浪前行。海水在它蹄下分开，又迅速合拢。岸边残留的冰川开始滴水，草芽从石缝里钻出，嫩绿一片。
风越来越大。
倩儿抬手挡住阳光，望向远方。海天相接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座巨大宫殿的轮廓，半隐在雾气中。
“那就是……”她轻声问。
“东海龙宫。”乐天接过话，“听说门口有两个石雕虾兵，长得跟门神似的，见人就瞪眼。”
“你去过？”倩儿问。
“没。”乐天笑，“但我梦见过。”
贝贝哼了一声：“你做梦还梦见自己变成孔雀开屏呢，也没见成真。”
“那不一样！”乐天回头，“那是艺术加工！”
星辰忽然抬手。
大家都安静下来。
他盯着前方海面，眉头微皱。航海图还在飘，但速度慢了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怎么了？”倩儿问。
“前面……有东西。”他说。
雷光麒麟停下脚步，低吼一声，全身鳞片微微竖起。贝贝耳朵贴住脑袋，尾巴上的彩光变得暗沉。
海面依旧平静，阳光明媚。可就在那片光里，航海图突然抖了一下。
然后，它停住了。
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风停了。
连海浪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乐天收起笑脸，慢慢摸出琵琶抱在怀里。贝贝从倩儿肩头跳下，落地时四爪张开，摆出防御姿势。
星辰一手按住剑柄，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倩儿的手背。
她的掌心已经燃起一小簇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