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粮店是你开的?”
刘三蛋半眯着眼睛,抬头一瞥“仁和粮行”四个大字的匾额,随口就是一句。
“回贵客话!”
点头哈腰的鼠须掌柜,拱手一礼又道:“鄙人姓徐,名丰秋,在此经营粮店多年,还请这位掌柜多多照顾小店生意!”
去你娘的!
旧店换新牌,之前的“谷兴粮行”咋就成你这货的了?
老子自从入关,一路上各郡县的大致情况,那是基本摸清了的。
老子就看你这狗东西,接下来如何瞎编?
此时,一旁假意搀扶着刘三蛋的陈七斤,却沉不住气插嘴说道:“还不把好米好面拿出来,我们少东家还要忙着赶路。”
“急什么?”
面对陈七斤的插嘴,刘三蛋眉头一皱,沉声道:“就是投胎,也不急于这一时,我们得准备一路的伙食所需,又不是买个一斗两升的。”
此言一出,仁和粮行的掌柜徐丰秋一阵激动,赶忙又道:“本店粮食存储不少,无论米面,应有尽有,不知道这位东家采办多少?”
采办多少?
长眼睛是出气的?没看到老子备了十辆大车!
刘三蛋眉头一皱,道:“如今元蒙鞑子被朝廷尽数剿灭,这内地也安宁了,我祖上行商多年,此次向关外边城行商,这一路吃喝不少,光路上所需的粮食,最少也得几十大车。”
吹吧!
还几十大车?见过的买卖人多了,一路上也就是风餐露宿,大多都是以干粮炒面为主,谁还一路开灶煮饭的?
粮行掌柜嘴角一咧,肚里嘀咕几句,拱手道:“敢问这位东家,这次去关外行商,怕是驮队和车驾不少了?”
“那还用说?”
刘三蛋大手一扬,傲然说道:“眼下北漠边城百货稀缺,茶叶,布匹,瓷器,竹器,蔗糖,都是能赚大钱的买卖,我这次备货充足,光是运输都三百多人马车辆。本来一路吃饭住宿所需,给沿途的驿站掏几个银子,就能满足这食宿之需,驿站官员赚了私钱,我也有了食宿所供,不料到了这三十里铺的驿站,他们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挣,还差点把我们给轰了出来。这不,我得买些米面,好自己准备吃喝了。”
“那是,那是!”
此言一出,徐丰秋把头,点得就像鸡啄米一样,笑道:“听说边军要离开内地,这三十里铺的驿站,还哪敢接待过路的商旅挣私钱啊?他们得给入关作战德胜后,撤回边城的北防军准备食宿,驿站主事官员,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不自在?”
“哦!”
刘三蛋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
“没错!”
徐丰秋面上一阵得意,继续说道:“眼下这沿路沿线的村镇,都为欢送边军做准备,就是县衙的老爷们,也在驿站等候边军到来,何况驿站都是仓促筹办,人力物力还是紧张,哪有多余的能力挣外快?”
“别啰嗦了!”
等得不耐烦的陈七斤,眼珠子一瞪说道:“快装米,婆婆妈妈的,耽误我们赶路,住不住驿站,不得一样要吃饭么!”
话音一落,方才还急着要让他们买米的粮行掌柜,此时却不急了,捋着下巴上的几根鼠须,慢悠悠说道:“不瞒诸位,如今的粮价,那可是一眨眼一个价,本店有的是上等的粳米,可价格嘛!”
徐丰秋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开始卖关子了。
“价格?”
刘三蛋闻言一怔,指着门口立着的牌子,道:“不是上等粳米一两银子一斗的吗?这价格已经顶天了,难道你们还要坐地起价?”
绕了半天弯子,话终于进入了正题。
此时的亲卫们,也把十辆马车横了过来,车槽的一头对着粮行的大门,做出一副方便装粮的样子。
“此言差矣呀这位东家!”
徐丰秋嘴角一扬,缓缓说道,“这世道,人命轻贱,只有粮食值钱。别说是一两银子一斗粳米,就是二两银子一斗糙米,那也不一定有粮可售。”
“嘿!”
这话,刘三蛋就不爱听了,眼睛一瞪说道:“这位东家,你可是呆在京都不知道这些地方的行情,本地的粮食,都让鞑子给抢光了,就是外地的粮,也不见得就能上市交易,朝廷为了筹备粮草,已经从各地征收了不下三次,民间还哪有粮食可买卖?”
“既然民间没粮可买卖,你开这破店作何用途?”
陈七斤已经几不耐烦了,张嘴就怼了徐丰秋一句。
“这位客官稍安勿躁!”
徐丰秋摆摆手,慢斯条理地又道:“民间已经没有粮食可交易,并不等于本店就没有粮食可买卖?”
这话,就让陈七斤不懂了。
陈七斤白眼一翻,手中马鞭指向粮行掌柜徐丰秋,勃然大怒道:“老子来买米,你他娘的给老子扯东扯西,粮价奇高不说,但也没见你店里有粮啊!”
还真是,粮行内店铺的地上,就摆着几只板柜,每只板柜中,堆着小的可怜的一些发霉的糙米,哪有他们所以说的什么粳米?
“少东家,我们走,这地方根本无粮可购,要不我们坚持到虎头关,在虎头镇找粮店买粮得了。”
说着,陈七斤把马鞭插在腰上,转身就去扶刘三蛋离开。
这时候,候在马车旁的卫兵们,也嚷嚷了起来。
“挂羊头卖狗肉,哪有什么粮食可卖?”
“这破店,口气不小,就是不见粮食。”
“我就说嘛!鬼都不见的县城,开粮行给谁卖去?”
“光是嘴上的功夫了,拿不出像样的米来,还不如把这破牌子给摘了去?”
就是何秀儿,也眉头一皱,缓缓踏上台阶,走到刘三蛋身边说道:“耽误了这么久,一粒好米都没见到,回去告诉老东家一声,就说这一路没有粮食可买,不如到了虎头镇再说?”
“那好吧!听你们的。”
刘三蛋点点头,遗憾地摆摆手,又伸出一只胳膊让陈七斤扶着。
“且慢!”
见此情景,徐丰秋面露笑容,拱手又道:“不瞒这位东家,好米好面,本店有的是,只是不便摆放在显眼处而已。”
说完,徐丰秋兀自转身,又道:“跟我来!”
望着徐丰秋的背影,刘三蛋和陈七斤交换了个眼神,眸子里顿时就浮起了一丝杀气。
“那好,我们少东家就信你一次!”
说着话的同时,刘三蛋和陈七斤,跟随在徐丰秋的身后,径直进了粮店里面,又从一道侧门来到后院。
徐丰秋停了脚步,目光看向一同进入后院的一名伙计,道:“打开仓房,让这位东家看看。”
“吱呀呀”一声响过,一排仓房其中一间的两扇木门,被两名伙计从外面推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码放整齐的米袋。
刘三蛋走上前去,看到米袋的一角,无一例外地印着个“京”字。
“看到了吧?”
笑容可掬的徐丰秋,半眯着眼睛,一手捋着下巴上的几根鼠须,淡淡说道:“一两银子一斗,这一袋米是两斗,官制的斗子,可不缺斤少两,这位东家不要说自己吃,就是运到关外,这样上好的粳米,怕是翻上一翻,卖个二两银子一斗,销路都不错问题,还能大赚一笔啊!”
徐丰秋把伸向刘三蛋眼前的一只巴掌,撑开了翻转一下,一双眼睛却是盯死了刘三蛋的脸。
“你这是官粮?”
刘三个嘴角一阵抽搐,眼睛不带眨一下地盯着仓房中数量不少的米袋。
“呵呵!”
徐丰秋直了直身子,傲然说道:“这位东家还真是有眼力,不瞒您说,这些,全都是京都出仓的官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