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上那只青灰色的荒原蝎停在残符旁，尾钩微微颤动。云逸盯着它的动作，手指缓缓收紧。
他没有立刻出手，而是侧头看向月璃。她已站起，指尖轻点眉心，一缕灵识无声铺展而出。片刻后，她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跟踪者还在。
云逸起身，拍去衣摆上的沙尘，声音不高不低：“今早北面风向变了，灵气流动更乱了。我们不能再往那边走，明日改道南行，避开那片区域。”
陈岩抬头：“南边荒芜多年，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正因如此才安全。”云逸走近火堆，从储物袋取出一张地图摊开，“北域现在太危险，消息传得满天飞，谁都知道那里有异动。我们若还往那边去，反倒惹人怀疑。”
林九哼了一声：“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还能让他们堵住咱们的路不成？”
“不是怕。”云逸收起地图，“是没必要硬闯。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时间，不是战力。等摸清状况再行动不迟。”
他说完便坐下，闭目调息。其余三人各归其位，营地重归寂静。
但没人真正入睡。
半夜时分，云逸睁眼，目光扫过四周。月光斜照在沙丘顶端，那里的空气依旧平静，可他掌心的轮盘边缘微微发烫——这是空间被轻微扰动的征兆。
三个方向，都有波动。
他轻轻将手覆在轮盘上，神识顺着那股微弱的牵引探出。三道隐匿的身影藏在高处，彼此间隔百丈，呈品字形分布，每过一刻便会交换一次位置，手法极为老练。
不是散修，也不是寻常探子。
云逸收回神识，不动声色地传音入密：“他们信了。明早进废弃坊市，走东侧旧巷，按计划行事。”
天刚亮，四人启程。云逸走在最前，步伐稳健，看似毫无防备。他们穿过荒原，抵达昨日曾停留过的废弃坊市。
坊市早已破败，石墙倒塌，摊位散落。东侧有一条狭窄巷道，两旁是倾塌的店铺，仅容两人并行，地面堆满碎瓦与朽木。
云逸故意放慢脚步，走入巷中。
刚到中段，他忽然停步，右手悄然搭上腰间轮盘。
下一瞬，左侧屋顶一道黑影疾退，动作极快，却撞上了早已布下的感应丝线。
“嗡——”
一声极细的震鸣在巷中响起。
云逸猛然转身，双指并拢隔空一点，三枚埋伏在墙角的符箓同时亮起，封锁出口。月璃早已闪至另一端，双手结印，一层薄如蝉翼的灵障瞬间成形，切断退路。
黑影被困在巷中，身形暴露。
那人披着灰褐色斗篷，脸上蒙着纱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反应极快，袖中甩出三枚铁钉直取云逸面门，同时脚下猛踏地面，借力跃向墙壁，试图翻越。
云逸不退反进，左手一扬，一枚铜钱击中其中一枚铁钉，将其撞偏。他右脚踏前一步，轮盘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半圈弧光，正面撞向对方跃起的轨迹。
“砰！”
轮盘与那人膝盖相撞，发出闷响。那人闷哼一声，身形失衡，跌落在地。
林九早已守在外围，见状一脚踹开残门冲入，刀柄横扫，砸中那人后颈。对方挣扎欲起，却被陈岩甩出一道锁链缠住手腕，狠狠按在地上。
“别动。”云逸走到近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是谁的人？”
那人咬牙不语，右手悄悄伸向腰间。
云逸眼神一冷，抬脚踩住他手腕，同时俯身探手插入其衣襟内侧。指尖触到一块坚硬的金属片，他迅速抽出。
是一块焦黑的薄片，约拇指大小，表面刻着一圈扭曲的环形纹，中央空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
云逸盯着那纹路，眉头微皱。
“这标记……”陈岩凑近看了一眼，“和昨夜那张残符上的图案一样。”
“不只是类似。”月璃接过金属片，指尖在其表面轻轻一划，“刻痕深度、走向、转折角度，完全一致。这不是巧合。”
林九冷笑：“看来真是冲我们来的。不止一个，是一伙。”
云逸蹲下身，盯着那被俘之人：“你们有多少人？还有谁在暗处？”
那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云逸将金属片举到他眼前，“这个标记，我在古籍上见过。它不属于任何正统门派，而是三百年前被剿灭的那个组织留下的信标——‘蚀渊会’。”
那人瞳孔猛地一缩。
云逸继续道：“蚀渊会专研逆灵之术，抽取天地脉络为己用，制造混乱趁机夺权。后来被七大派联手剿灭，残部逃入北荒，从此销声匿迹。”
他顿了顿，语气沉下：“但现在，你们回来了。”
那人嘴角抽动，仍想否认。
云逸不再多问，转头对月璃道：“搜他全身，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月璃点头，伸手探入其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来一看，是几粒黑色粉末，还有一小截烧过的香灰。
“这不是普通香料。”她嗅了一下，“含有微量引灵粉，能增强符箓与监视者的共鸣。”
陈岩脸色一变：“所以他们能一直跟着我们，是因为我们在无意中成了目标标记？”
“正是。”云逸站起身，望向巷口外的天空，“昨夜那只荒原蝎，就是被这种粉末吸引来的。它的爬行轨迹与残符一致，不是巧合，是有人用这种方式测试追踪效果。”
林九啐了一口：“好阴毒的手段。”
“不是阴毒，是谨慎。”云逸摇头，“他们不敢轻易动手，说明忌惮我们。尤其是……我们从秘境带出的东西。”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金属片，指尖缓缓摩挲那圈环形纹。
“蚀渊会当年失败，是因为他们的阵法需要大量活体灵源作为引子，才能激活逆脉大阵。而现在，整个九极界的灵流都在向北偏移，枯树根系被抽干，沙土中残留金属碎屑与符灰——他们在重建阵基。”
陈岩倒吸一口气：“你是说，他们正在北域布一个覆盖全境的大阵？”
“很可能。”云逸眼神渐冷，“而我们，是他们选定的‘钥匙’之一。”
林九握紧刀柄：“那还等什么？直接杀过去，把他们窝给端了！”
“不行。”月璃摇头，“我们现在掌握的只是线索，不清楚他们具体人数、阵法节点、核心所在。贸然深入，只会落入陷阱。”
云逸点头：“我们要做的，不是追击，是查证。先确认这个组织是否真的复活，再判断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看向被俘之人：“你不说，没关系。只要你身上带着这个标记，我们就一定能顺藤摸瓜。”
那人终于开口，声音低哑：“你们……不会活着走出北域。”
“能不能走出，不是你说的算。”云逸冷冷道，“倒是你，既然敢来盯梢，就该想到被抓的后果。”
他挥手示意陈岩：“把他关进囚笼符，带回坊市角落看押。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审问。”
陈岩应声上前，取出一张泛黄符纸，掐诀一引，符纸展开化作半透明牢笼，将那人收入其中。
四人退出巷道，回到坊市边缘一处倒塌的药铺内。云逸将金属片放在桌上，四人围坐。
“接下来怎么办？”林九问。
云逸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半张残符，与金属片并排摆放。
两者纹路完全吻合。
他伸手拿起残符的一角，轻轻一折。
纸面裂开，露出夹层中一丝极细的银线。
那银线微微颤动，仿佛仍有微弱灵流通过。
云逸眼神一凝。
这符，还没断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