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爬向墙角的瞬间,云逸指尖一颤。
那滴水在石缝间蜿蜒前行,速度不快,却带着某种规律性的停顿,像是在回应某种信号。他蹲下身,剑尖轻轻点地,在水珠前方划出一道细痕。水珠触到灵力屏障,忽然静止,表面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月璃靠近一步,掌心悬于水珠上方三寸,精神力悄然铺展。她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赵九霄握紧刀柄,目光扫过通道两侧:“这东西还在动。”
“不是它自己。”云逸低声道,“是有人在引。”
话音未落,水珠骤然分裂成七点,呈环形散开,每一点都精准落在地面龟甲石板的裂缝交汇处。刹那间,整条通道的符文同时亮起,紫光从墙缝中渗出,如同活物般沿着石壁攀爬。
“退!”赵九霄一把拽住月璃后撤。
云逸却未动。他盯着那串符文流转的顺序,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敲击,节奏与之同步。片刻后,紫光渐弱,水珠蒸发殆尽,只留下一块焦黑的石板。
“有人用这种东西做记号。”他说,“不止一处。”
三人沉默对视。方才大殿内的平静已被打破,那股节律虽仍在晶石中跳动,但此刻感知下去,已多了一丝杂音——像是原本清澈的溪流里混入了泥沙。
他们原路返回时,天已微亮。
遗迹出口外,晨雾弥漫。远处城镇轮廓隐约可见,炊烟袅袅升起。一名守界弟子迎上来,脸色发白:“云师兄,城郊出了事。”
“说。”
“三名修士昨夜在林子里练功,突然走火入魔,经脉逆冲,浑身抽搐。救回来时……嘴里吐的是黑水。”
云逸眼神一凝:“人呢?”
“关在偏院,不敢放,也不敢杀。”
队伍加快脚步赶往镇上。沿途所见并无异样,可越接近城郊,空气中便多了一分滞涩感。寻常灵气流动应如呼吸般自然,而这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咽喉。
事发地点是一片荒废药园。杂草丛生,几株枯死的灵植歪斜倒伏。地上残留着打斗痕迹,泥土翻起,还有大片干涸的黑色污渍。
云逸蹲下,手指抹过污渍边缘。触感黏腻,略带弹性,不像血液,也不似寻常毒液。他闭目凝神,神识顺着残余灵息探去。
这不是普通的走火入魔。
这些人的功法路径被人强行扭曲,灵力运行轨迹完全错乱,仿佛本该顺行的河流被硬生生倒灌。更奇怪的是,那种扭曲的方式,竟与刚才遗迹中渗出的紫光符文有几分相似。
“有人在拿活人试功。”月璃睁开眼,声音冷了几分,“而且,他们知道怎么激活那些符号。”
赵九霄踢开一截断枝,底下露出半块破碎的布片,边缘焦黑,中间沾着同样的黑液。他捡起来递过去:“这不是本地人穿的。”
云逸接过布片,指尖轻捻。材质粗糙,但织法特殊,经纬交错处隐有暗纹。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简——正是昨日从晶石旁拓下的符文图谱。
对比之下,布片上的纹路与其中一道辅助阵线惊人地吻合。
“这不是巧合。”他说,“他们在模仿遗迹里的东西,但没掌握核心节律,只能靠蛮力催动,所以才会失控。”
“目的呢?”月璃问。
“要么是想复制你的突破方式。”赵九霄冷笑,“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把错误的方法散出去,等我们去查。”
云逸站起身,望向镇外方向:“那就顺着这条线查。”
他们先去了关押伤者的院子。三人皆被铁链锁住手腕,双眼翻白,口中不断溢出黑水,身上灵力忽强忽弱,像是一盏即将熄灭的灯。云逸靠近时,其中一人猛然抬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别……碰那扇门……”
话未说完,又陷入昏迷。
“他在警告我们。”月璃低声说,“也可能是求救。”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云逸收回手,“意识被干扰得很严重。”
离开院子后,他们转而追踪另一条线索——有居民称,前夜曾看见几个陌生人从北面山道下来,衣着古怪,走路姿势僵硬,像是提线木偶。
山道通往一片废弃矿洞,早已无人开采。入口被藤蔓遮蔽大半,内里漆黑深邃。
云逸走在最前,手中凝聚一缕银光照明。矿道狭窄,空气浑浊,脚下碎石遍布。走了约百步,他忽然停下。
地面有一串湿痕,断断续续,通向侧洞。他蹲下查看,湿痕颜色偏深,质地与之前所见黑液一致。
“刚留下的。”赵九霄嗅了嗅,“还有体温。”
三人改缓行,贴壁潜进。侧洞尽头是个稍宽敞的石室,角落堆着几件破旧衣物,中央地面刻着一个残缺的阵法,线条歪斜,明显是仓促绘制。
云逸正欲上前细看,月璃突然抬手示意。
石室顶部,一道细微的震动传来。
下一瞬,三道黑影从高处跃下,直扑而来。动作迅猛,招式却毫无章法,双臂横扫,掌心喷出黑色气流,所过之处石屑纷飞。
赵九霄刀光一闪,横档两击,将其中两人逼退。第三人扑向云逸,五指如钩抓向咽喉。
云逸侧身避让,剑鞘轻点对方肘关节。那人手臂一抖,竟不收势,反而扭转身躯,以肩撞来,力道大得离谱。云逸被震退半步,脚跟踩到湿痕,滑了一下。
“不对劲!”赵九霄怒喝,“他们的经脉全反了!根本不怕痛!”
月璃双手结印,精神力如网撒出。那三人动作顿时一滞,眼神空洞,嘴角却咧开诡异的笑容。
“记忆被清过了。”她迅速收回感知,“只剩本能。”
云逸盯着其中一人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新结的疤痕,形状正是矿道中阵法的一部分。他忽然明白过来:“他们是试验品,也是陷阱。有人知道我们会来。”
话音未落,外面接连跃入四人,围成半圆,堵住退路。六人呈合围之势,黑气缭绕,气息紊乱却不肯倒下。
赵九霄退至云逸身后:“怎么办?杀了他们?”
“不能。”云逸握紧铁剑,“他们也是受害者。”
“那就只能打了。”赵九霄横刀在前,“我拖住正面。”
云逸点头,退至石室边缘,目光扫过六人站位。他们的攻击虽狠,但步伐错乱,重心不稳,每次出招后都有短暂迟滞——那是灵基崩坏的征兆。
他闭眼,灵台感应四周灵流。那股熟悉的节律缓缓浮现,如同心跳,穿透混乱的黑气,直抵核心。
找到了。
这些人功法运转的关键节点,在胸口下方三寸。只要打断那一瞬的衔接,就能让他们暂时失衡。
“左边第三个,出招前会低头。”他低声说,“就在他抬头瞬间动手。”
赵九霄微微颔首。
下一刻,左侧黑影扑出。赵九霄不退反进,刀锋斜挑,在对方抬头刹那切入空门。那人身体猛地一僵,黑气骤然收缩,单膝跪地。
云逸趁机闪身而出,剑柄重击其后颈,将其击晕。
其余五人攻势更猛,但节奏已被打乱。赵九霄连斩两刀,逼退两人;月璃以精神压制牵制另外两个行动。
云逸盯准时机,连续出手,专攻破绽。不到十息,六人尽数倒地,黑气消散,呼吸微弱但平稳。
他蹲下检查其中一人脉搏,手指刚触及腕部,那人忽然睁眼,嘴唇蠕动,吐出三个字:
“别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