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站在石室中央,掌心还残留着门板的寒意。玉简在他手中微微震颤,与石台凹槽之间泛起一层极淡的光晕。那束从穹顶落下的冷光正照在符文残缺处,仿佛在等待补全最后一笔。
他没有再犹豫。
手指一送,玉简嵌入凹槽。
刹那间,整座石室轻颤,岩壁内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沉睡千年的机括被唤醒。地面裂开细纹,一道环形沟槽自石台向外蔓延,勾勒出古老的阵图轮廓。原本静止的空气开始流动,带着一股清冽的气息,不似邪修所用的污浊之力,反倒与他在破阵时感知到的那缕纯净灵力同源。
石台中央浮现出完整的符文序列,最后一笔缓缓落下,如同命运之笔填上了终章。
就在此刻,脚下深渊传来撕裂声。
黑雾翻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道高瘦身影。黑袍猎猎,面容枯槁,双目却亮得骇人。他盯着云逸,嘴角扯出冷笑:“你竟真敢放进去。”
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
“你不该来的。”邪修缓缓抬手,五指张开,“这地方本该埋葬一切外来者。可你不但破了外阵,还找到了钥匙……看来,你是那批闯入遗迹之人中的领头者。”
云逸未动,只道:“你窃取正道传承,扭曲符文节律,诱人为傀,只为一己私欲。这不是参悟大道,是堕入歧途。”
“歧途?”邪修仰头低笑,“天地之道,强者居之。我虽借劣化阵法引人入彀,但谁能像我一样,真正触及这地底根源?那些所谓正统传人,不过守旧腐儒!唯有我能重塑规则——而你,偏偏要毁它。”
话音未落,他双手猛然下压。
整个石室骤然下沉半寸,四周灵气疯狂向他汇聚,化作漆黑漩涡缠绕周身。他的身形开始膨胀,骨骼发出咔咔声响,皮肤龟裂,渗出暗红血丝。那是以精血催动禁术的征兆。
云逸立刻后退一步,足尖划地,稳住身形。
他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
邪修双臂一展,掌心喷出两道黑焰,直扑云逸面门。火焰未至,热浪已灼得脸颊生疼。云逸侧身避让,同时并指成诀,在胸前画弧,引动体内灵力流转。那一丝源自石室的清气顺势汇入经脉,与他的时空之道交融,形成一道无形屏障。
黑焰撞上屏障,轰然炸开,火星四溅。
邪修冷哼一声,脚下一踏,整个人凌空跃起,十指连弹,数十道黑芒如雨点般射来。云逸腾挪闪避,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卡在灵力波动的间隙。他在等——等对方露出节奏破绽。
果然,第三轮攻势稍缓。
云逸抓住时机,右手结印,左手按于胸口,将灵力压缩至指尖一点。银光闪现,一道细若游丝的光刃疾射而出,直取邪修咽喉。
邪修偏头躲过,光刃擦颈而过,带出一缕血线。他眼神一凝,终于收起轻视。
“你能感应正道余韵……难怪能破我的外阵。”他低声说道,“但你以为,凭这点感悟就能压制我多年积蓄?”
他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随即拍向地面。
“召——渊魔!”
地底轰鸣大作,黑雾翻滚如潮,凝聚成数尊半透明的鬼影,手持长戟,围向云逸。每一尊都散发着金丹后期的气息,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经过长期炼制的傀儡战灵。
云逸呼吸一紧。
正面硬拼绝无胜算。
他闭眼,神识沉入识海,再次捕捉那股贯穿石室的清流。这一次,他不再被动承接,而是主动牵引,将其引入奇经八脉,与自身灵力融合。随着节奏渐趋一致,他的动作变得愈发流畅,仿佛时间本身在他周围放缓。
鬼影扑至。
云逸睁眼,身形一闪,竟从三尊战灵之间的缝隙中穿出,速度快得留下残影。他反手结印,灵力化作锁链虚影,缠住最近一尊鬼影的手腕,猛然发力一扯。
咔!
鬼影手臂断裂,黑雾溃散。
其余战灵调转方向,齐齐攻来。
云逸不退反进,足尖点地,跃向石台上方。他在空中转身,双手交错,引动石室内的清气汇聚成圆盘状光阵,悬于头顶。
“归元领域——启!”
光阵扩散,笼罩整个石室。
邪修脸色微变。他感觉到自己对黑雾的掌控正在减弱,那些战灵的动作也开始迟滞。这是法则层面的压制,源于正统道韵对歪曲之力的天然克制。
“找死!”他怒吼,双掌合十,强行抽取地底邪源之力。
黑气如江河倒灌,涌入体内。他的躯体迅速膨胀,血管凸起如蛇,双眼赤红如血。禁忌秘术已然开启。
下一瞬,他双臂张开,无数黑矛凭空凝结,密密麻麻布满半空,矛尖全部指向云逸。
“给我——碎!”
黑矛齐射。
云逸瞳孔收缩。他知道,这一击若是硬接,必死无疑。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松开所有防御,任由归元领域缓缓收缩,将最后一丝清气压缩至心脏深处。然后,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虚空划出一道逆向符印。
不是防御,不是闪避。
是反击。
银白光刃自心口升起,顺着指尖延伸,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斩击。光刃所过之处,黑矛纷纷崩解,连黑雾都被净化成淡淡白烟。
邪修瞪大双眼,想要后退,却发现身体已被锁定。
光刃斩落。
时间仿佛停滞。
他的动作凝固在半空,衣袍扬起,却再无法落下。
紧接着,身躯自眉心裂开,一道细线迅速蔓延至全身。咔嚓之声接连响起,如同瓷器破碎。他的身体寸寸崩解,最终化作一片黑灰,随风消散。
石室内重归寂静。
只有那道银白光刃缓缓收敛,融入云逸体内。
他单膝跪地,左臂鲜血直流,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几乎所有灵力,连道基都在震颤。但他挺住了。
抬头望去,石台上的符文已完全补全,化作一枚古朴道印,静静悬浮片刻后,缓缓隐入岩层。
外面传来撞击声。
是月璃和赵九霄在试图破门。
云逸喘息着,伸手拔出插在肩侧的一根断矛,鲜血顺着指尖滴落,砸在石台上,晕开一圈暗红。
门缝依旧紧闭,可他能感觉到,那股隔绝两个境域的力量正在消退。
他撑着石台站起,握紧玉简。
突然,脑海中响起一阵微弱的传音——
“救……我们……”
不止一道声音。
是那些曾被蛊惑的修炼者,他们的意识仍被困在邪阵深处。
云逸闭了闭眼,再度调动残存灵力,将玉简高举过头。
“现在,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