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在地面缓缓流转,那道逆向运行的阵纹如同活物般蠕动。云逸盯着它,指尖微颤,却未后退半步。
他将铜铃移至四角阵眼,轻拨铃舌。清音荡开,屋内空气如水波般层层震颤。墙上映出的影子短暂凝滞,显露出一道细微的律动轨迹——结界之力正以某种固定节奏收缩扩张,如同呼吸。
这并非死物封印,而是有意识的空间重构。
云逸闭目,借铃声稳住心神,同时以归源碑残片渗出的银光为参照,在识海中勾勒出能量流动的路径。每一次收缩,都是破绽出现的瞬间;每一次扩张,则是反噬最烈之时。
他不能硬闯。
手指抚过腰间剑柄,掌心传来熟悉的凉意。但此刻,剑已无用。真正的战场不在外,而在体内经脉与外界灵流交汇之处。那股潜藏的力量自海岛归来后便沉寂于丹田深处,似与归源碑共鸣而生,从未真正掌控。
现在,它必须被唤醒。
他盘膝坐下,将石片置于掌心,引导体内灵力向丹田压缩。一寸寸推进,如逆流攀崖。经脉传来阵阵压迫感,仿佛有无形之手在挤压骨骼。当灵力压缩至极限时,丹田中央竟浮现出一个近乎静止的点——时间在此处停滞了刹那。
时空之道,不在于快慢,而在于折叠与定格。
就在这一刻,结界的“呼吸”进入收缩期。云逸猛然睁眼,引动那丝潜藏力量自静止点爆发,顺着银光注入阵心。与此同时,他开口诵念,字字清晰:
“吾名不改,此地不囚!”
声音落下,并非轰鸣炸响,而是像一把刃切入薄冰。整间屋子猛地一震,墙上投影骤然扭曲,那圈暗色纹路从边缘开始崩解,化作细碎光尘消散于空中。
铜铃余音未歇,案上石片彻底裂成两半。银光不再外溢,反而回缩入缝中,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
云逸缓缓起身,衣袍已被冷汗浸透。他没有立刻查看四周,而是先探查自身经脉。那股力量仍在,虽未完全驯服,却已留下可循之迹。方才那一瞬的顿悟,让他窥见了一种新的可能——以言启术为引,结合时空折叠之意,形成一门全新的法术雏形。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赵九霄推门而入,脸色铁青:“三支巡逻队失联超过两刻钟,刚刚有人在北岭发现血迹,残留气息……是我们的弟子。”
月璃紧随其后,眉心微蹙:“不止一处。东侧山谷、南坡断崖都有灵力激斗痕迹,对方出手极狠,专挑落单者袭击。”
云逸眼神一沉。这不是巧合。
黑袍人来此布下言语结界,目的不仅是困住他,更是为了制造空档,清除他的势力根基。只要他被困在这屋中一时半刻,外面就会接连出事。等他脱身,人心已乱,队伍溃散。
好一个内外夹击。
“传令下去,所有弟子退回主院,关闭外围门户。”云逸迅速取下墙上挂着的旧布囊,将裂开的石片和玉符残片一同收起,“你们分头行动,月璃去东谷查证,赵九霄带人封锁南坡,我往北岭。”
“你一个人去?”赵九霄皱眉,“那边灵压混乱,未必安全。”
“我去是因为有人在等我。”云逸握紧布囊系绳,“刚才破界时,我感应到一丝求救信号,极弱,但带着熟悉的波动——是李师兄。”
那人曾陪他在凡镇苦修三年,是他最早结识的同伴之一。
他说完便转身出门,步伐稳健。夜风扑面,吹动青袍一角。他没有御器飞行,而是选择疾行山路,借此梳理体内尚未平复的灵流。
那门新法术还未成型,但已有轮廓:以自身存在为锚,借言辞定义现实,在短暂时间内扭转局部法则。难点在于每一句话都必须真实无妄,稍有虚妄便会反噬自身。
他一边奔行,一边默念几个关键字眼,反复推敲语序与力道。
翻过第一道山梁时,他忽然停下。
右手掌心隐隐发烫,低头看去,一道极细的银纹正从指根向上延伸,形状弯曲如蛇,与归源碑上的残纹如出一辙。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掌攥紧,继续前行。
越过第二道弯道,前方林间忽有微光闪现。一名弟子踉跄走出,满脸血污,见到他立刻跪倒:“云……云师兄,李师兄撑不住了,他在断崖底下,说让您……一定要看到这个。”
他递上一块焦黑的玉牌,边缘已融化变形。
云逸接过,触手滚烫。玉牌背面刻着三个小字,笔画颤抖却坚定:“别信言。”
他瞳孔微缩。
话音刚落,身后树梢轻轻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