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到岩壁的刹那,整座山脉轻轻震了一下。
云逸没有收回手。掌心银纹形成的环形符号正与蓝光同频跳动,每一次闪烁都像有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山壁的脉动从微弱到清晰,逐渐与他体内灵力产生呼应。那不是攻击,也不是陷阱,而是一种古老而沉静的召唤。
三头黑豹般的灵兽依旧伏在十丈外,金瞳紧盯着他,低吼声不再急促,反而带着某种节奏,如同应和着山体的呼吸。
他闭上眼,将归源碑残片贴于胸口。残片温热,与掌心银环共鸣愈发紧密。意识沉入识海,以残片为锚,调整自身气息,慢慢与蓝光频率对齐。神识不再被牵引,反而开始感知那股力量的源头——深处,并非恶意,而是试炼开启的信号。
月璃留在外围的精神屏障余韵仍在,如一层薄纱裹住他的识海边缘。这层护持让他能在混乱中守住清明,看清真相:眼前的困境,不是为了阻挡他,而是为了筛选。
破局的关键不在对抗,而在顺应。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左手握拳又松开,银纹在皮肤下流转不息。过往几次绝境浮现脑海——沼泽中借水流之势翻身反杀、邪修巢穴里利用阵法回响扰乱敌心、海岛遗迹中以时空折叠避开空间崩塌。每一次活下来,都不是靠蛮力冲破,而是顺势而行,借力化力。
这一次,也该如此。
他抬起双手,掌心相对,灵力自丹田升起,在胸前划出一道弧线。银纹顺着手臂蔓延至指尖,与空气中弥漫的纯净灵力相接。山脉中的能量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沿着特定轨迹流动,如同血脉贯穿大地。
云逸凝神捕捉那条主脉走向,将自身灵力注入其中,却不强行主导,只是轻轻牵引,如同引溪入渠。
一圈螺旋状光带在他周身成形,由淡转亮,缓缓旋转。他低声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雾气:“时引·归流。”
光带扩散,如涟漪荡开,触及第一头灵兽的瞬间,其金瞳剧烈颤动,前肢一软,竟缓缓伏地。其余两头亦随之低头,不再低吼,脊背上的骨刺微微收敛,额前螺旋角泛起微弱蓝光,像是回应某种久远的契约。
召唤力骤然增强。
地面裂开细缝,蓝光从缝隙中涌出,映照四周石阶,符文逐一亮起。一股强大的吸力自山腹传来,若换作先前,他必会被强行拖入,神识撕裂。但现在,他已掌握“引”字诀。
他没有抗拒,反而向前一步,踏入蓝光裂缝。
脚下传来坚实触感。裂缝未合,反而平稳扩张,露出一条由古老符文铺就的阶梯,层层向下延伸,通向山腹深处。阶梯两侧石壁浮现出模糊人影,似在行礼,又似在观望,皆无声无息。
入口已现。
云逸立于台阶之前,气息沉稳。身后雾气翻涌,三头灵兽伏地不动,如同守门古兽。他低头看向掌心,银环微光流转,仿佛与阶梯上的符文同源共生。
他迈出一步,踏上第一级台阶。
脚底传来轻微震动,符文依次亮起,向上反推一道光流,直冲云霄。刹那间,整片山脉的雾气被搅动,形成巨大漩涡,中心正是这座山峰。远处山道上,月璃猛然抬头,精神屏障剧烈波动,她立刻伸手按住赵九霄肩头。
“他进去了。”
赵九霄半靠断石,脸色苍白,听到这话勉强睁眼:“成功了?”
“不止是进去。”月璃望着山顶漩涡,“他在唤醒什么。”
阶梯深处,云逸继续前行。每踏一级,体内灵力便与山脉共鸣更深一分。归源碑残片紧贴胸口,温度适中,不再灼热也不冰冷,仿佛终于回到它本该归属的位置。
第七级台阶,他忽然停步。
前方光线昏暗,蓝光渐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青灰雾气。雾中浮现出一座石门轮廓,门上刻着半残的族徽——扭曲的螺旋环绕双目,正是渊墟氏的标记。然而此刻,那族徽正在缓慢褪色,像是被某种力量侵蚀。
云逸皱眉。
这不是封印破损,而是有人在主动抹除痕迹。
他伸手探向石门,指尖尚未触及,一股异样波动自门后传出。不同于之前的召唤,这股力量带着迟疑,甚至……试探。
紧接着,门缝中渗出一丝极细的银线,与他掌心银环遥遥呼应。
他心头一震。
这银线,竟与归源碑之力同源,但更纯粹,更像是本源所在。
正当他欲进一步查探,脚下台阶突然震颤。整条阶梯开始收缩,符文逐个熄灭,蓝光迅速退散。那扇石门也在缓缓闭合,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出现。
云逸迅速结印,将“时引·归流”运转至极限,灵力顺着阶梯反向推送,试图延缓关闭速度。然而那股力量来自内部,非外力可阻。
就在石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
“你不是他们派来的?”
云逸一怔,未及回答,门缝中那只手猛地伸出,五指修长,掌心同样有一道银环印记,正与他掌中图案完全吻合。
那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极大,几乎要将他拽入门内。
他本能后撤,双脚蹬地,灵力灌注双臂猛然回拉。
两人僵持在门缝之间,一方欲进,一方欲出。石门嗡鸣不止,四周空气扭曲,仿佛承受着巨大压力。
云逸死死盯着那只手,声音低沉:“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拉扯力度。与此同时,门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云逸感到一股陌生记忆碎片涌入识海——雪夜古殿、青铜祭坛、一个身穿黑袍的背影跪在碑前,口中念诵着无人听懂的咒言。
他猛地甩头,挣脱那一瞬的侵入感。
“我不知你是敌是友,”他咬牙撑住,“但你现在放我进去,就是害我。”
那只手顿了一下。
石门的闭合速度减缓。
云逸趁机抽回手臂,踉跄后退两步,掌心银环光芒微闪,自动护住心口。
石门前恢复寂静。
片刻后,门缝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三十年了……终于有人能挡住我这一拉。”
话音落下,门彻底闭合。符文熄灭,蓝光消散,整条阶梯重新隐入岩壁,仿佛从未存在过。
云逸站在原地,呼吸略重,掌心仍残留着那只手的触感。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一道浅浅红痕横贯皮肤,正缓缓褪去。
远处,雾气依旧翻涌,三头灵兽抬起头,望向他,眼中金光平静。
他转身,一步步走回山道。
当他再次经过那三头灵兽时,中间那头缓缓起身,低头蹭了蹭他的衣角,随后调头跃入林中。另外两头也随之离去,身影消失在浓雾里。
山路重归寂静。
云逸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块碎玉——那是出发前月璃塞给他的信物,此刻玉面完好,毫无裂痕。
他将其紧紧攥住,目光投向山腹方向。
石门虽闭,但那道银线、那只手、那句疑问,已在他心中刻下无法忽视的痕迹。
他张口,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
“我不是你们等的人,但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