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谷谷口,夜风卷着药草的清香,却吹不散剑拔弩张的气氛。
黑剑仙负手立于牌坊下,身后百名江湖人刀剑出鞘,将谷口守得密不透风。
他指尖摩挲着剑柄,目光扫过谷内摇曳的竹影,忽然瞥见一道踉跄的身影——阿妩捂着流血的手臂,正与几名江湖人对峙,银链在她手中摇摇欲坠,显然已力竭。
就在这时,竹林深处传来脚步声。
桃夭夭扶着腰,缓步走出,她身着粉白罗裙,裙摆上绣着繁复的桃花纹样,只是那原本合身的裙装在小腹处高高隆起,像是怀了六甲,与她清冷的面容形成诡异的反差。
程潇紧随其后,这少女虽身形纤细,腰间却别着一柄短刃,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分明是护卫的姿态。
“阿妩姑娘。”桃夭夭看向与黑剑仙对峙的身影,见她肩头渗血、脸色惨白,淡淡开口,“你伤得不轻,还是回去修养吧。”
阿妩抬头,看到桃夭夭隆起的小腹时愣了愣,随即咬了咬牙:“我要等灼哥哥……”
桃夭夭没再劝,只是轻轻拍了拍程潇的手臂,示意她扶阿妩回谷。
自己则转过身,目光冷冷地投向黑剑仙等人,那眼神里的寒意,丝毫未因身形的臃肿而减弱。
“黑剑仙前辈。”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程潇下意识护在她身侧,短刃半出鞘,虽年少,却已显露出护卫的决绝。
黑剑仙的目光在桃夭夭隆起的小腹上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落在她腰间那块刻着桃花印记的玉佩上,忌惮之色更浓。
他早就知道桃夭夭得了怪病,小腹日渐隆起,遍寻名医无果,却没想到会是这般模样。
“桃姑娘。”他语气不自觉地缓和几分,“你来此处,有何事?”
桃家身为隐世家族,实力深不可测,别说桃夭夭身患怪病,即便她安然无恙,也绝非他一个江湖剑仙能得罪的。
桃夭夭抬手按了按小腹,那里传来熟悉的坠痛感,却不妨碍她挺直脊背:“我要离开,你不会拦着吧?”
黑剑仙沉默片刻,缓缓侧身让开道路,手中长剑归鞘,发出“咔”的轻响:“自然不会。”
他身后的江湖人见状,虽对桃夭夭的模样议论纷纷,却也不敢违逆,纷纷收刀退开,让出一条通路。
谁都清楚,得罪桃家,比得罪百草谷或是那魔头灼其华,后果要严重得多。
“多谢。”桃夭夭淡淡颔首,此时程潇回来,搀扶着桃夭夭缓步从人群中穿过。
她步伐从容,隆起的小腹让她走得稍慢,却每一步都带着隐世家族的矜贵,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竟比百名武者的气息还要醒目。
程潇始终保持着警惕,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两侧的江湖人,只要有人眼神不善,她便会握紧短刃,无声地警告。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黑剑仙才收回目光,眉头紧锁。
桃家插手此事,又加上桃夭夭这怪病……他总觉得,这百草谷的风波,远比想象中复杂。
………
谷内,血月站在窗前,望着桃夭夭远去的方向,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击。
他看到了桃夭夭隆起的小腹,也看到了程潇护主的姿态,蒙面的黑布下,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桃夭夭倒是比传闻中更有胆识。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的坠痛感还未完全消散。
那时,灼其华强行催动道心种魔大法时,那股狂暴的魔气波及了谷内,他与桃夭夭都受了些暗伤,尤其是桃夭夭的怪病,似乎还被魔气引动,让她疼得脸色发白,不得不提前回房调息。
正因如此,他们根本没察觉温安宁与孟晚舟何时离开了百草谷,更不知道两人早已奔赴崖顶。
“魔头,怪病……”血月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她的身份敏感,不便轻易露面,否则刚才定会跟着桃夭夭一同出去——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桃夭夭与自己的怪病,与灼其华的魔功之间,是否藏着某种关联。
而此时的桃夭夭,已由程潇扶着走出了半里地。
夜风微凉,她按住小腹,额角渗出细汗,显然疼得不轻。
“小姐,歇会吧?”程潇担忧地问。
桃夭夭摇摇头,望向崖顶的方向,眉头微蹙——方才离谷时,她似乎隐约听到西北方传来兵器碰撞的巨响,还夹杂着熟悉的魔气波动,那气息……竟让她的小腹隐隐作痛,与灼其华催动魔功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走吧。”桃夭夭深吸一口气,掌心沁出的冷汗浸湿了程潇的手腕,她却用力握紧,目光望向西北方的崖顶,“去崖顶……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姐,你的身体……”程潇急了,指尖触到她小腹时,能感觉到那里传来细微的震颤,显然是怪病又被那魔气引动了,“方才那波动太诡异,万一……”
“无妨。”桃夭夭打断她,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魔气与我体内的怪病同源,去看看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再说,百草谷的人既然敢动灼其华,未必不会对我们动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去看看。”
她扶着程潇的手臂,缓缓直起身,隆起的小腹让她每走一步都格外吃力,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粉白的裙摆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可那双清冷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退缩。
程潇咬了咬牙,不再多劝,只是将她扶得更稳,短刃握在手中,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我护着您走。”
两人循着隐约的兵器余响,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崖顶方向挪动,夜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未知的探寻伴奏。
………
崖下的密林深处,一间破败的猎人小屋孤零零地立在溪边。
屋顶的茅草早已稀疏,露出黑洞洞的椽子,却好歹能遮些风雨。
孟晚舟费力地将灼其华拖进屋内,靠在墙角的干草堆上。
他自己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肋骨,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先去扶灼其华——这家伙浑身是伤,后背的血渍已浸透了衣衫,与干草粘在一起,触目惊心。
“我来。”温安宁提着药箱跟进屋,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月光,迅速打开箱子。
她先从里面翻出火折子,点燃了屋角一盏积满灰尘的油灯,昏黄的光线下,灼其华苍白的脸与狰狞的黑色纹路愈发清晰。
“得先把他后背的伤口清理干净,还有肩头那道刀伤,太深了,可能伤到骨头。”温安宁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动作麻利地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灼其华的衣衫。
布料与血肉粘连的地方被撕开时,昏迷中的灼其华发出一声闷哼,眉头紧紧蹙起。孟晚舟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忍忍,很快就好。”
温安宁咬着唇,先用烈酒冲洗伤口周围,再用干净的棉布蘸着药膏,一点点擦拭掉血污。
当看到他后背那片被碎石与藤蔓划出的纵横交错的伤口时,她的眼圈瞬间红了——这些伤,分明是刚才坠崖时,为了护着他们才硬生生受的。
“他体内的魔气还在乱窜,得先稳住。”温安宁深吸一口气,从药箱底层摸出几枚银针,找准灼其华胸前的几处大穴,快速扎了下去。
银针刺入的瞬间,他体内翻涌的黑气似乎滞涩了几分,呼吸也平稳了些许。
孟晚舟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又看了看昏迷中的灼其华,忽然低声道:“温姑娘,你说……我们能逃出去吗?”
黑袍人的实力太过恐怖,柳岩与李三通又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带着一个重伤的人,简直是插翅难飞。
温安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为灼其华包扎伤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能。只要他活着,只要我们还能动,就一定能。”
油灯的火苗在风中摇曳,映着两人疲惫却倔强的脸。
屋外的溪水流淌声潺潺不绝,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暂时掩盖了这间小屋内的脆弱与坚持。
没人注意到,灼其华胸口的魔帝令牌,在油灯的映照下,正散发着微弱的金光,与他体内被银针暂时压制的黑气,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