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它有些不擅争斗，当赤焰狻扑到近前，栖凤棣只能将双角横在身前。
那两枝如青柯般的角被火焰燎得冒出青烟，顶端的嫩叶蜷起焦边，却仍凭着木灵气催生出层叠的绿叶屏障。
火与叶相撞的闷响中，它被震得后退数步，蹄甲在地面犁出浅沟，却趁隙用角尖在赤焰狻前臂划开一道细痕。
“好样的小鹿！”
赵长佑在暗中给它加油打气，能看的出来栖凤棣的木属性有些被赤焰狻的火属性给克制了，但却仍然以它自己的方式在和其周旋，很聪明的打法。
最动人是它的眼神。
赤焰狻的竖瞳燃着暴戾，栖凤棣的翡翠色眼瞳却始终清亮。
哪怕被火浪逼得脊背微微弓起，目光扫过被灼烧的藤蔓时，仍能在闪避间隙催生出新的嫩芽缠向对手的关节。
当赤焰狻的烈焰终于燎到它的尾羽，它竟借着那瞬间的灼痛纵身跃起，在空中旋出一道月白弧线。
角间滴落的露水撞上赤焰狻的鼻梁，激得那凶兽偏头的刹那，它已落在三丈外的老槐树上。枝被压得轻颤，它站在横枝上低头轻嗅，焦糊的皮毛间渗出细密的血珠，却仍用蹄尖轻轻碰了碰槐树的疤节。
转瞬之间，那处枯槁竟抽出新枝，将它半护在嫩绿里。
赤焰狻在树下咆哮，火焰将树干烧得滋滋作响，栖凤棣却迎着热浪昂首，清鸣如碎玉落冰盘，角上仅存的那片嫩叶，仍在风里保持着向上的弧度。
“真优雅啊！”
赵长佑能看出栖凤棣其实已经相当劣势了，几乎全程都被压着打，但不管怎么躲闪，始终给人一种高贵的美感。
哪怕受伤了也是凄美，而不是狼狈。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观望下去了，赤焰狻的速度丝毫不逊色于栖凤棣，接着打下去只会越来越吃亏，被它给磨死，想逃都逃不掉。
一念至此，将自己的身形显露，金丹圆满的气息散发开来。
“吼呜——”
不愧是恶名昭着的凶物，赤焰狻第一时间便感应到了这股极具威胁的气息，发出一丝带着警告意味的嘶吼声。
足以见得它是多么狂傲了，境界比之前红枫岛大战的那头还要低一些，气势上却同出一辙，仗着十万大山的主场，面对赵长佑这个金丹圆满的修士也不打算轻易退缩。
“还挺狂，觉得我不敢宰了你？”
赵长佑被它这副姿态搞得有些不爽，他如今的实力很轻松便能将其斩杀，不想下狠手只是为了之后的行程考虑，毕竟还要在十万大山待上不短的时间。
可若这畜生真就那么不识趣，说不得他就会痛下杀手然后带着栖凤棣离开了。
跟这种妖兽没什么好协商的，赵长佑直接指尖凝聚出乙木神雷。
雷法一经呈现，赤焰狻瞬时毛发倒竖，感知到了其恐怖的威势，这次它没再坚持，低吼了两声便带着不甘的神色果断遁往了大山的更深处。
见到这一幕，赵长佑心中一突，怎么瞧着这么像去找帮手去了。
“快，我们快离开这里！”
他转头对栖凤棣说道，以对方的灵智，绝对可以理解他的话语。
果不其然，栖凤棣直接撒腿就跑，动作间全无跟赵长佑共进退的意思，只想快些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回到自己的地盘。
“啧，真是头白眼鹿，救你一命一点表示都没有？”
赵长佑轻啧了一声，随即便跟了上去。
他不是挟恩图报的人，但这栖凤棣早都已经被他视为了兽宠，自然是不会让其随意离开。
云雾像揉碎的棉絮缠在山坳间，赵长佑跟着那头被救下的栖凤棣穿过最后一道挂满垂藤的岩缝时，忽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收住了脚步。
这是一处被灵脉滋养的幽谷，谷底铺着层软如毡毯的青苔。
几株需数人合抱的古棣树虬结着伸向天穹，枝头垂落的淡金色棣棠花像缀满了细碎的星辰，风过时便簌簌落下，在地面积成薄薄一层花毯。
中央一汪月牙形的碧潭冒着袅袅白汽，潭边的石块上生着半透明的玉色苔藓，空气里浮动着草木与花蜜交融的清甜，连灵气都比外界浓郁了三倍有余。
而在那碧潭边，正有五头栖凤棣在休憩。
除了引路的那头三阶中期外，还有三头体型稍小，角上的棣棠花苞尚未完全舒展，月白色皮毛上的碧纹更显浅淡，显然是修为更低的幼兽。
它们或低头饮潭水，或用鼻尖轻蹭古棣树的树干，尾尖的棣叶扫过水面时，便激起一圈圈泛着绿光的涟漪。
赵长佑来不及惊叹于这罕见的族群，直接掉头就想跑。
修仙典籍中分明记载，栖凤棣性喜独居，纵偶有结伴，也绝难凑齐五头。
潭对岸的古棣树下，那头始终背对着他的栖凤棣忽然缓缓转过身来。
它比其余几头高大近半，双角已如老棣树的枝干般苍劲，角身缠绕的藤蔓开着极小的紫花，顶端的叶片并非嫩绿，而是透着玉石般的温润光泽。
最惊人的是它的眼睛，翡翠色的瞳仁里浮着细密的金纹，竟比寻常修士的灵识还要锐利，只一瞥便让赵长佑感到周身灵力微微一滞。
“人族修士？”
苍老却清晰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并非嘶吼，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既入我栖凤谷，何必急于离去？”
赵长佑心头一震。
四阶妖兽！
刚刚他一眼就看到这位了，虽然见对方并无敌意，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他铭记于心，想悄悄退走以免惊扰，此刻被点破意图，只得停下脚步。
领头的栖凤棣缓步踏过潭水，蹄尖未湿分毫，水面却自动分开一道小径。
它角上的紫花随步伐轻轻摇曳，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我这栖凤谷，倒是百年未迎外客了。”
其余四头栖凤棣已聚拢过来，虽保持着距离，碧色的眼睛却齐齐望向赵长佑，既无攻击之意，也无退避之态。
那引路的三阶栖凤棣走到领头者身侧，用头轻轻蹭了蹭它的脖颈，似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赵长佑凝聚心神，随时准备遁离，不敢做出一丝多余的动作。
对方虽未显露凶相，但四阶妖兽的气息如无形的屏障笼罩着谷地，他能清晰感觉到，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周围的古棣树便会瞬间生出无数藤蔓。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头领头的栖凤棣明明站在那里，却仿佛与整个幽谷融为一体，连呼吸都与草木的枯荣节奏相合，这等与天地共鸣的境界，远超寻常三阶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