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属下不明白，你说宋金刚帮李元吉对伪唐宗室如此大开杀戒，到底图的是什么呀？”
洛阳城的齐王府书房内，当秦昇的一众心腹谋士和将领在看过长安城的锦衣卫飞鸽传书送来的最新线报，得知留在长安的李唐皇族宗室几乎都被李元吉和宋金刚屠戮一空之后，都忍不住一阵唏嘘，张公谨更是发出了一句直击要害的疑问。
毕竟在他看来，李元吉品行卑劣，行事一向罔顾人伦，如今能做出此等弑姐杀弟之事一点都不意外。
但他想不明白的是，宋金刚跟这些李唐的皇族宗室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非要鼓动李元吉对自己的亲人痛下杀手呢！
面对张公谨的疑问，秦昇只是淡淡一笑：
“我猜宋金刚不是在帮李元吉杀人，而是在帮他自己杀人。”
“帮他自己杀人？”
张公谨看着秦昇，神色越发不解。
秦昇又笑了笑：
“说得直白一点，这些伪唐的皇族宗室对李元吉的皇位是一大威胁，可又何尝不是宋金刚将来谋朝篡位的一大阻碍呢！
因此，现在与其说是宋金刚在帮李元吉铲除眼下的威胁，不如说是宋金刚在借李元吉之手扫清将来的麻烦。”
“殿下所言极是！”
魏徵在一旁接过话头道：
“李元吉充其量不过是一只凶犬，宋金刚可是一头恶狼，一头狼怎么可能会甘心一直被一条狗驱策呢！
我魏徵敢在此断言，不出三个月，宋金刚必反！”
“我也赞成魏舍人之见。”
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杜如晦此时也表示认可魏徵的判断，不过随后又摇了摇头道：
“只是宋金刚虽然是狼，但终究还是缺少一些谋略和远见。
他借着对付伪唐皇族宗室的契机，同样对关中的世家大族痛下杀手，从这些家族手中抄没到了大量的钱粮，夺取了巨量的土地。
若是他将这些土地都分给关中的贫苦百姓，必然能得到关中不少百姓的支持，他再用抄没来的钱粮大肆招兵买马，说不定真有机会割据关中称王。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将这些钱粮和土地全都分给了下面的将士，白白错过了拉拢关中百姓的大好机会，导致关中的百姓不仅不会支持他，反而会认为他杀人如麻，绝非良善之辈。”
张亮适时在一旁插了一句嘴：
“所以说，宋金刚只能是一个枭雄，注定成不了一个王者。”
书房内的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在关中杀得渭水为之色变的宋金刚在他们口中完全成了一个难成大事的主儿。
秦昇在一旁笑而不语。
如果宋金刚知道用土地收买关中百姓的人心，那他就不是宋金刚，而是窦建德了。
对于他这种草莽出身的军头来说，是很难理解什么叫得民心者得天下的，他只知道，只有给下面的将士足够多的好处，才能让他们拼死为自己卖命，他才有机会在关中称王。
至于关中的百姓如何看他宋金刚，他才不在乎呢！
就在秦昇心中一阵感慨之时，李君羡忍不住再次出言提议道：
“殿下，既然如今关中被李元吉和宋金刚搞得如此天怒人怨，何不趁此机会出兵攻打关中，将关中之地收入囊中呢！”
秦昇闻言不由笑了笑：
“正因为如今关中被李元吉和宋金刚搞得天怒人怨，我才更不着急出兵。
因为他们把关中搞得越乱，我们将来攻打关中之时遭遇的抵抗就会越小，我们收复关中的难度也随之越低。
况且，相对于关中，我现在更想先将河西之地收入囊中，彻底断绝将来伪唐再跟西突厥勾结的可能。”
听完秦昇的话，李君羡眼中越发有些不解。
因为自从秦昇派右羽林卫大将军苏烈奇袭攻下敦煌之后，并没有继续挥师向东夺取整个河西的意思，只是跟驻扎在武威的凉州大都督安兴贵遥相对峙。
现在秦昇却说他早有夺取河西的打算，自然让李君羡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李君羡也不是蠢人，只是稍稍一思索，突然就反应过来，他们殿下这是打算不战而屈人之兵呀。
而且他也猛然想起，自己似乎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们殿下的记室参军祖君彦了。
……
正如李君羡猜测的那样，此时的祖君彦已经出现在了武威城下。
面对城上几百名张弓搭箭对准自己的唐军，只带了区区十几名护卫的祖君彦面上根本看不到一丝惧意，反而笑着要城上的唐军兄弟帮自己通报一声，就说大隋使者祖君彦有事求见安大都督。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后，城门虽然依旧没有打开，但城头上却吊下来一个笼子，意思不言自明。
虽说让祖君彦一个堂堂的大隋使者钻笼子进城，多少有些让他难堪的意思，但祖君彦却是丝毫不在意，只是跟身后的护卫交代了几句，便大大方方进到笼子里面， 示意城头的唐军将自己拉上去。
因为他心中清楚，如果安兴贵没有任何归降的想法，一心只想为伪唐尽忠，只会命城上的守军将自己拒之门外，根本不可能会见自己。
而如今安兴贵虽然有趁机给自己难堪的意思，但充其量只是想在谈判前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只要安兴贵肯见自己，他就有把握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安兴贵归降大隋。
很快，城上的唐军就将祖君彦连人带笼子拉上了城头。
面对周围一众唐军并不友善的目光，祖君彦面上依旧是一片淡然，丝毫看不出一丝惊慌和惶恐。
一名校尉上前对他全身上下进行了一番细致的搜身，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利刃之后，才冷声示意他跟在自己后面，自己领他去凉州大都督安兴贵。
看着祖君彦渐渐消失在城头的背影，不少唐军士兵的神色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因为自从隋军夺取了敦煌之后，关中的军饷和粮草便再也没有送来河西过。
朝廷的说法是隋朝在河套一带集结了重兵，严重威胁关中通往河西的要道，导致关中的钱粮一时半会儿运不过来。
来自关中的钱粮一断，不仅将士们一连几个月领不到军饷，城中的存粮更是日渐告急，眼看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若是再继续拖下去，只怕不用敦煌或者河套的隋军打过来，他们自己就能因为断粮而活活饿死。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似乎归降隋朝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
可以说，祖君彦和他们安大都督的谈判结果，已经关系到他们每一名普通士兵的生死了。
就看他们安大都督最终如何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