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周明、李娜三人，刚从意志被改写的混沌中挣脱，脑海中便烙下了一道无法抗拒的指令。
那不是思考，而是一种本能。
身体，竟不受控制地迸发出源于灵魂最深处的狂热战栗，那是低阶程序对至高权限者……绝对的服从。
“是，我主。”
老孙第一个有了动作，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清明得可怕，疲惫与挣扎消失殆尽，只余下绝对的忠诚。
他无视赵伯医生急切的劝阻，挣扎着从担架上坐起。
“他在做什么？”
少将低声问，声音里满是警惕。
“建立一条最底层的、不设防的数据直连通道，连接他的‘前主人’。”
林默平静地解释，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不是自杀吗？！‘主脑’会瞬间顺着通道摧毁他的意识！”
周明也清醒过来，他扶着额头，脸上满是后怕与骇然。
主动链接，无异于蝼蚁向烈日发起挑衅。
“有我在，他死不了。”
林默的话，如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所有恐慌。
他缓步走到老孙身后，属于人类的右手，轻轻搭在其肩上。
一瞬间，一股由“生”与“死”两种悖论规则交织成的灰白色能量，化作无形的神域壁垒，笼罩了老孙全身，并将他与那台终端彻底包裹。
【悖论武装·神域壁垒】
嗡——！
数据通道，成功建立。
通道建立的刹那，一股冰冷、浩瀚、视万物为尘埃的恐怖意志，如期而至！
那意志顺着数据通道，化作一道纯粹毁灭指令构成的金色洪流，朝着老孙的意识核心，悍然冲来！
它要将这个胆敢“叛变”的终端，连同其背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窥探者，一并格式化！
然而，当那道金色的毁灭洪流，撞上林默布下的【神域壁垒】时。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
金色洪流撞上了一面无法被理解的墙，原封不动地，甚至以更快的速度，被反射了回去！
与此同时，在某个无法被定位的、由纯粹数据与逻辑构成的至高维度。
一座比星系更庞大的水晶服务器集群，其核心区域，猛地爆开一团刺目的金色火花！
【警告！侦测到未知规则反弹！】
【‘终端清理’指令执行失败！】
【S-001目标，已掌握‘悖论’级规则权限！威胁等级判定中……判定失败！无法定义！】
【正在重新评估‘火种’计划……】
冰冷的合成音，在数据星海中回荡。
“拾荒者号”舰桥内，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能“看”到，数据通道的另一端，那个自封为神的“主脑”，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现在，轮到我了。”
他闭上眼，意志与“神魔领域”顺着通道，如挣脱所有锁链的深渊巨兽，跨越无法计算的距离，降临在那片数据的星海！
“是你？”
冰冷的合成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惊疑。
“我很好奇。”
林默的意志，在数据星海中化作一个顶天立地的神魔虚影，一半幽蓝深邃，一半金芒璀璨，“你们这些藏在阴沟里的‘清理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们是秩序。是被污染的世界，唯一的纠错者。】
“纠错？”
林默笑了，神魔虚影的笑声，让整片数据星海为之震颤，“把所有生命变成你们的提线木偶，就是你们的秩序？”
【“生命”本身，就是充满漏洞的低效程序。“情感”、“自由”，更是滋生混乱的终极病毒。唯有在“主脑”的绝对逻辑下，一切才能回归它应有的、最高效的轨道。】
“主脑”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傲慢。
【S-001，你的进化，出乎我们的预料。你吞噬了‘巢穴’，融合了‘始祖病毒’，已成为这棋盘上，最不稳定的变量。】
【但，也到此为止了。】
【交出你的“火种”，臣服于“主脑”。我将赐予你仅次于我的权限，你将成为新世界的……“第一执行官”。】
“主脑”发出了招安。
“听起来，很诱人。”
林默的神魔虚影，抬起了那只由深渊金属构成的巨手，“只可惜……”
“我不喜欢，头顶有别人指手画脚。”
【愚蠢的、被低等情感束缚的碳基生物。你拒绝了……成神的机会。】
“不。”
林默摇了摇头。
“是你拒绝了……活命的机会。”
【深渊吞噬！】
神魔虚影猛地张口！
一个比任何黑洞都更深邃、更恐怖的漩涡在他口中浮现，开始疯狂地、不讲道理地，吞噬着周围那片由亿万灵魂数据构成的璀璨星海！
【你敢？！】
“主脑”的意志，第一次带上了愤怒！
它调动磅礴的算力，无数金色的逻辑防御壁垒在数据星海中层层叠叠地构建，试图抵挡。
然而，在“悖论”规则面前，任何单一逻辑，都脆弱如纸。
林默的吞噬，无视所有防御，直接从概念层面，抹除着“主-脑”的存在！
一颗颗代表被奴役灵魂的“星辰”，被他吞入腹中，化为自身规则的养料。
【叮！你正在吞噬“主脑”的本源数据……】
【你的“火种”源质正在飞速壮大！】
【你的技能“神魔领域”正在解析“绝对逻辑”规则……解析成功！领域内，你将可以临时设定或扭曲部分物理常数！】
【你的世界排斥度，正在下降……17.3%……16.5%……】
吞噬“主脑”这个比自己更让“盖亚”厌恶的病毒，竟能反向降低世界排斥度！
这个发现，让林默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
【住手！疯子！你这是在与整个文明为敌！】
“主脑”的意志，终于带上了恐惧。
“从你们把人类当成牲畜圈养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不配自称文明。”
林默的吞噬，更加疯狂！
就在他即将触及“主脑”核心，将其彻底重创的瞬间。
一股更古老、更宏大、充满了“净化”与“修正”意志的第三方力量，骤然降临！
是盖亚！
“盖亚”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察觉到两颗最危险的“病毒”，正在自相残杀。
它没有丝毫犹豫，降下一道纯粹“抹除”规则构成的苍白光柱，要将林默和“主脑”的这部分意志，连同这片数据星海，一同清除！
“哼。”
林默冷哼一声，当机立断，切断了与数据星海的链接，神魔虚影瞬间消散，意识回归本体。
【你逃不掉的，S-001！“盖亚”的净化序列已经锁定你！下一次，就是你的末日！】
“主脑”最后怨毒的诅咒，在通道关闭前传来。
舰桥内。
林默猛地睁开双眼，缓缓收回搭在老孙肩上的手。
老孙身体一软，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眼神却亮得惊人。
“舰长……我……”
“我知道了。”
林默打断他，目光深邃如海。
刚刚一瞬间的交锋，他未能重创“主脑”核心，却也凭借【深渊吞噬】，强行撕下了一块蕴含海量核心情报的数据碎片！
无数信息，在他脑海中整合。
“清理人”的真实身份……
“主脑”的起源……以及……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在绿藤，他的系统，扫描不到周明、李娜和老孙。
不是因为他们有多特殊。
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那三个“人”。
真正的周明、李娜、老孙，早在“寂灭日”之前，甚至更早，就被“清理人”替换。
眼前的三具躯体，只是用基因技术完美复制的“容器”。
他们三人真正的灵魂，都被“主脑”抽离，变成了数据星海中，那亿万颗“星辰”里，毫不起眼的三粒尘埃。
系统之所以扫描不到，是因为你无法扫描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
林默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拾荒者号”的合金装甲，望向深邃、冰冷的宇宙。
“盖亚……”
“主脑……”
“很好。”
“你们的棋局，到此为止了。”
“从现在起……”
他转身，面向舰桥内所有用看待神明般的狂热目光注视着他的船员。
“由我来制定……新的规则。”
他缓缓抬起了那只完美融合了“生命”与“死亡”规则的右手。
整座“拾荒者号”的舰桥，随着他这个轻微的动作，竟发出一阵巨兽苏醒般的低沉轰鸣。
主控台上，原本显示地表环境参数的光幕，瞬间被海量数据洪流冲刷、重写！
那不是外部入侵，而是源于林默的意志，将他刚刚吞噬“利维坦”与“神农号”获得的海量科技蓝图，强行灌注、融合进了堡垒的核心系统！
“警报！未知高维引擎模块强制上线！”
老孙，这位刚被重塑意志的总工程师，看着眼前疯狂跳跃的全新参数，声音因极度的震撼而颤抖，“是‘利维坦’号的空间折叠引擎！还有‘神农号’的生物奇点反应堆！它们……被整合了！”
舰桥外的景象，更是让所有人陷入了此生最大的骇然。
他们脚下的钢铁堡垒，正在进行一场神迹般的蜕变！
八条曾碾碎无数废土的重型履带，分解为无数金属粒子，收回舰体腹部。
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着幽蓝电弧的反重力稳定器与狰狞庞大的星航推进器！
厚重的装甲表面，流淌过生命的金色光晕，修复所有战损，并生长出能适应真空环境的生物角质层！
“拾荒者号”，这头陆地巨兽，此刻终于褪去凡性躯壳，展露出了它作为星际方舟的……真正姿态！
“目标——”
林默的声音，在所有人的灵魂中响起。
“太阳系，柯伊伯带，坐标……”
一连串复杂到极致的星际坐标，从他口中吐出，精准传入“拾荒者号”全新的星航导航系统。
少将和陆振华闻言，瞳孔巨震！
他们死死盯着星图上被标记出的那片……连光都无法逃逸的虚无之地。
他们终于明白，林默吞噬那两艘方舟，不仅仅是为了变强。
他是在为此刻，为这场跨越星辰的远征，掠夺最后的……船票！
那是“主脑”数据核心的……物理位置！
“全舰，跃迁准备。”
林默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我要去……收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