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早上才得到蔺王遇刺落海的消息去,午间就得到消息,说是皇帝已经吃不下东西了,心里又惊又怕。
惊的是皇帝就要死了,自己离机会又近了一步,慌的是事情进展得似乎太顺利了,皇帝中毒,完全是意外之喜,自己在宫中的势力经过这么多年已经被皇帝瓦解完了,如今只剩个王奔,还是个不堪重用的人。其余潜在大臣府邸里的传回的消息都是皇帝病重太子监国,所有的消息都在告诉自己,他的障碍,只有一个小太子了,思及此他突然想到宇文渊明,为何没有人传出他的消息?
他找来先生商议对策,先生头上包着块白布,将头发全都披散下来,偏身上又穿着文人标志的纯白色直缀,远远跑来就像是在给自己奔丧。宣王不由皱起了眉头,隔着五丈远叫停他。
“就在此处回答。”
先生一脸茫然,不由提高了音量。
“王爷召在下来不知所谓何事?”
宣王也提高了音量将此事说与他听。
先生拱手道。
“王爷,在下也想到了这一点,之所以没有传出宇文渊明的消息,臣认为是因为蔺王还未到,再加上他们身中同样的毒,若传出他的死讯必会惹起惶恐,所以才未探听到消息。”
宣王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可还是觉得疑惑。
“那也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有呀。”
先生道。
“反正此刻您也不准备有大动作,不如就先静观其变,等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来了,您在做打算。现如今,您只需要等待,等您的密探渗入宫中,趁着国丧您在安插一批密探监视小太子,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便可动手。到时候这天下可在没有谁比您更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了。这不就名正言顺,顺应天意了吗?”
宣王一听觉得甚有道理,反正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等,不如就静观其变。
这一番谈论真是废嗓子,先生欲要上前一步,却被宣王及时制止。
“先生下去养伤吧。”
先生一愣,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
而此刻的宇文渊明正在喝茶看书,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抬眼望去,此刻天色正好,怎会突然有股寒气?正想着有内侍来禀报。
“世子,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殿下?来了宫里这么久,总算有人来找自己了。
宇文渊明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衣冠,道。
“请殿下到正殿,我这就过去。”
宇文渊明身量高大,与徐言相差无几,昭阳站在中间,衬得她愈发娇小。宇文渊明请昭阳上座,自己坐在下首,看着徐言没什么表情的立在昭阳一侧,视线直直的盯着前方,他问道。
“不知殿下此来……”
不是他失礼,实在是太奇怪了,莫名其妙的被叫进宫中,又孤孤单单的呆在这里二十几天,好不容易能走出院子去参加宴会又被人投毒,中毒后又被人送回这里……纵使他还算聪慧,仍旧搞不清楚这一系列动作的意图。
昭阳看了他一眼,笑道。
“哦,兄长年前便进了宫,那时孤染了风寒不便见客,现在好了,自然要来看望兄长,不知兄长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宇文渊明摸了摸胸口,道。
“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不知陛下如何了……”
昭阳沉默了下来,宇文渊明一看他脸色暗了不少,心道不好,犹豫着问道。
“如何?”
昭阳叹息一声,道。
“你我是兄弟,孤也不瞒你,你应当知道要害我们的人是谁吧?”
宇文渊明点了点头。
“这几日也有所想,若没猜错,当是宣王吧。”
昭阳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愤愤道。
“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宣王有异心这件事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只是连累了你。”
宇文渊明是蔺王精心培养的,最会隐藏实力,先前皇帝秘密召他进宫时,他大概是有所猜想的,可是这么久了,他见皇帝与太子似乎并无此想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他们父子,究竟是要做什么?
“也怪父皇!”
这句惊人的话快速拉回了宇文渊明的思绪。
“殿下此话怎讲?”
“父皇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愈发念情,常常因为想起与王叔儿时玩耍的场景而落泪。孤于心不忍,便建议父皇召王叔回京,可亲王回京是大事,定会引起宣王的猜忌,于是父皇就想着,能见到你,也是好的。可未曾想,竟还是被宣王发现了。”
“……”
昭阳警惕地朝屋外打探了一番,宇文渊明的头也跟着昭阳的视线转动,低声问。
“怎么了?”
昭阳身子前倾,放低了一下音量道。
“上元夜的前两日,我们发现宫中混入了宣王的刺客,宣王无缘无故的,为何会在宫里安插刺客,兄长知道吗?”
又是在自己进宫后安插的,其目的,昭然若揭。
“难不成,是为了我?”
昭阳笑道。
“若非如此,他还指望几个刺客就能杀了孤与父皇吗?”
宇文渊明:!!!
还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兄长聪慧,余下的话,孤不说,你也能想明白。”
“是要将我的死栽赃在你与陛下的身上?”
“这样他就能劝说叔父加入他的党派中,同他一起来对付我们父子。”
说实话宇文渊明对她的话只信了七成,毕竟他也不知道那些刺客究竟是不是宣王安插的。
昭阳看出他的怀疑,转头与徐言对视了一眼,又说道。
“父皇本想送你回蜀地,可害怕宣王的人半路劫杀,就下了圣旨召王叔进宫,想让王叔来接您回去。”
宇文渊明惊讶道。
“父王进宫了?”
“还没,不过快了,路上出了点意外。”
宇文渊明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慌忙问道。
“怎么了?他在何处?”
昭阳正准备开口,便听到徐言稳重的声音缓缓传来。
“世子不必担心,我们已经提前做了安排,蔺王爷并无危险。”
宇文渊明还是不放心,看着昭阳问道。
“这就竟是怎么回事?”
昭阳耐着性子将事情的经过给宇文渊明讲了一遍。
“兄长想,若是我们的手笔,有何须演上这么一出?又何须安排上元夜那一场表演,直接就杀了你不是更省事吗?”
宇文渊明愤而拍案,怒道。
“简直欺人太甚,莫不是觉得我们父子好欺负?”
昭阳又劝解道。
“孤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要让你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我们父子,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横生枝节。等王叔进了京,就安排你们秘密回封地,等回了封地你们就安全了。料他再怎么厉害,也插手不到你们的封地上。”
宇文渊明哪里是那种任人欺辱的人,自己与父亲都差点被人杀了,万没有一忍再忍的道理。
“哼,我父王一向知足常乐,莫非就是因为如此,他就觉得我们好欺负了?此仇不报,枉为君子!”
昭阳与徐言交换了一个眼神,平稳道。
“兄长若有此魄力,孤也甚感欣慰,日后蜀地若是交到你手上,孤也就放心了。”
她这话说得明明白白,宇文渊明听得分明,是自己先前会错了意。
“殿下放心,以后跟宣王有关的,只要有用得着我们父子的,定鼎力相助。”
昭阳严肃道。
“兄长莫要逞能,一切还要听王叔的意思。”
宇文渊明一撩裙摆,大马金刀地坐在官帽椅上,朗声道。
“这点自信,兄长还是有的!总不能让人骑在头上打!”
昭阳放下心来,安安心心地喝了一杯茶。
“兄长先休息,父皇那边不稳定离不开人,孤先回去了。”
宇文渊明忙站起身。
“陛下身子当真如此严重吗?何以我都没事了?”
昭阳叹道。
“父皇年纪大了,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以前又中过毒,虽然只是让人吐血的假毒,至少也要恢复一段时间了。”
皇帝以前中过毒这件事宇文渊明听蔺王讲过,他沉静道。
“那便恭送殿下。”
昭阳坐久了一时没起来身,徐言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才使她不至于又跌坐回去,景桢本来上前两步,见昭阳已经定住了身子便停下脚步,跟在二人身后出了门。
“蔺王呢?还有多久进宫?”
徐言抬头看了看天。
“明日吧,就能父子相见了。”
昭阳倚着他道。
“此事总算要告一段落了,王奔那边要盯紧点。”
“嗯。你放心吧。”
……
蔺王进宫时衣裳凌乱,发髻松散,看上去好不狼狈。
一进明政殿就哭喊着“渊明,我的儿,我的儿!”
昭阳哭笑不得。
“叔父莫要担心,兄长已经无碍了。”
蔺王立刻止了哭声,中气十足地说道。
“殿下,可否能让臣先去看看儿子?”
昭阳笑道。
“这是自然,只不过叔父不先见见父皇吗?”
蔺王脸色一僵,讪笑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昭阳看出他内心的焦灼,道。
“叔父放心,已经差人去请兄长了,您安心去吧。”
蔺王这才放下心来,爽朗道。
“是是是,侄儿考虑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