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懿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条件么……倒也不算苛刻。长公主殿下说,她瞧着我……颇有几分才学,便让帆弟去国子监,日后也好与李钰公子做个伴读,相互砥砺。还说……还说让我日后若是有暇,多去公主府上,提点提点李钰公子的学问。”
真是造化弄人!
我一个历史系高材生,穿越过来冒名顶替,考状元,当主事,如今倒好,竟还要客串一把皇家纨绔的家庭教师!这叫什么事儿啊!
钟懿心中狂翻白眼,面上却是一派淡然。
钟雄闻言,陷入了沉思。
3国子监的诱惑不可谓不大,那是通往更高仕途的阶梯。
但长公主府的人情,却也不好轻易承下。
他左思右想,目光在钟懿和钟帆之间来回逡巡,最终,重重一点头。
“好!既然是长公主殿下的美意,帆儿,你就去国子监,好生念书,莫要辜负了殿下的恩典,也莫要给你二……给你自己丢脸!”
钟帆闻言,方才那股子与卢培春、赵鸣对峙时的理直气壮顿时泄了泰半。他梗着脖子,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嗫嚅着。
“爹,鼎哥……我……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万一……万一我给钟家丢了人……”
他平日里跟卢培春、赵鸣那等货色拌嘴,不过是仗着一股不平之气,可真要论起肚子里那点墨水,他自己清楚,跟国子监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比起来,怕是萤火之于皓月。
钟雄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眼神锐利如刀。
“哼!现在晓得怕了?当初在崇文书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逃学顽劣的时候,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头哪儿去了?”
钟帆被父亲说得面红耳赤,脑袋垂得更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讷讷地不敢再言。
一旁的钟懿见状,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转向钟鼎,温和一笑、
“父亲,帆弟,依我看,不如让懿哥儿也同去国子监,也好与帆弟做个伴,彼此有个照应。”
钟雄目光微闪,深深地看了钟懿一眼,又瞥向一脸懵懂的钟鼎,心中雪亮。
这杯喊作懿哥儿的才是钟家正儿八经的二少爷。
他沉吟片刻,对钟鼎劝解。
“鼎哥儿所言甚是。你如今去国子监继续深造,也是应有之义。有你大哥在,你们兄弟俩也能相互扶持。”
平日里,钟雄对这个与儿子厮混在一处的钟鼎,实则当半个子侄看待。
钟帆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对对对!爹说的是!有……有懿弟陪着,我……我心里也踏实些!好弟弟,你可得帮帮大哥!”
钟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憨厚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一丝为难,
“啊?我……我也去?国子监……那是什么地方?我……我什么都不会啊……”
他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去那么厉害的地方念书,比让他去校场耍一套拳法还难受。
再说了,他来京城就是来享受来了,去念书还不如回去!
钟懿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只管去便是,凡事有我,不必担忧。”
钟鼎见懿哥儿都这么说了,虽然心里还是发怵,但也只能期期艾艾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
翌日清晨,钟帆与钟鼎拜别了崇文书院的卫夫子,只说得了机缘,要去国子监进学。
卫夫子虽有讶异,却也欣然勉励了几句。
随后,二人便登上了钟府那辆略显寒酸的青布马车,吱呀呀地朝着国子监的方向驶去。
国子监门前,果然气派非凡。朱红大门,琉璃瓦顶,门前车水马龙,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络绎不绝,座下不是高头大马,便是镶金嵌玉的华丽马车。
钟家那辆青布马车混在其中,便如鹤群中的一只鹌鹑,显得格格不入。
不少锦衣学子投来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交头接耳,指指点点,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是哪儿来的土包子?
正此时,钟帆眼尖,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卢培春和赵鸣正哈着腰,满脸谄媚地陪着一位衣饰更为华贵的年轻公子说话。那公子约莫十七八岁,面带倨傲,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颐指气使的派头,想来便是哪家的世子了。
钟帆本就因自家马车寒酸而有些不自在,见了这俩对头在此卑躬屈膝的模样,心头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当即朗声大笑。
“哟!这不是卢大才子和赵大学问人吗?怎么着,今儿个改行当哈巴狗了?摇尾乞怜的模样,可真是……精彩绝伦啊!哈哈哈!”
卢培春和赵鸣闻声,脸色骤变。
待看清是钟帆和钟鼎,二人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恼怒和不屑。
那锦衣世子眉头一蹙,不悦地瞥了钟帆一眼,声音带着几分寒意。
“大胆!哪里来的腌臜货色,敢在本世子面前放肆!”
赵鸣连忙哈腰解释:“世子息怒,这两个不长眼的家伙,是武定钟家的,乡下来的,不懂规矩。”
卢培春也帮腔:“正是,世子爷何必与这等粗鄙之人一般见识。”
那世子轻哼一声,上下打量了钟帆和钟鼎几眼,见他们衣着普通,更是面露鄙夷:“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一身穷酸气,也配来国子监?来此何事?”
钟帆脖子一梗,昨日的担忧此刻被怒火冲散了不少,嘿然一笑,挺直了腰杆:“嘿!小爷我们,自然是来国子监……考校入学来的!”
“什么?考校入学?”那世子一愣,随即与卢培春、赵鸣对视一眼,三人脸上皆是不可思议的讥笑。卢培春更是夸张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钟帆,你莫不是睡糊涂了?国子监也是你们想考就能考的?”
不等他们继续嘲讽,国子监门口一位负责接待的小吏已快步走了过来,对着钟帆和钟鼎拱了拱手:“敢问可是武定钟府的钟帆、钟鼎两位公子?”
钟帆昂首:“正是!”
那小吏客气地一引手:“两位公子,请随小的来,入学考校的时辰快到了。”
“什么?!”那世子与卢培春、赵鸣三人,眼睁睁看着钟帆二人被那小吏恭敬引走,皆是目瞪口呆,下巴颏儿险些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