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雄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周身气势陡然凌厉起来。
“哼!他卢家想动我钟家的人,也得问问我钟雄答不答应!鼎哥儿,你放心,明日起,我调两个府里最得力的护院跟着你。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卒,寻常宵小,近不得你身!”
那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钟懿心中一暖:“多谢钟老爷。”
几人出了厅堂,月色已上中天,清辉遍洒。
钟鼎凑到钟懿身边,一张憨厚的脸上满是忧色,压低了声音。
“鼎哥儿,那卢家的人……会不会对你不利?要不,我……我跟你一起!万一有事,我也能帮衬一把!”
他攥了攥拳头,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架势。
钟懿看了钟鼎一眼,这傻小子,拳脚功夫是有的,但官场险恶,他懂什么?
不过,让他跟在身边,提前见识一下也好。
自己顶着钟鼎的身份,总不能让他一辈子不谙世事。
将来,他终究要以钟鼎的身份立足。
钟懿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露出一丝浅笑,看向钟鼎和钟帆。
“也好。不过你这几日跟着帆弟,长安城可都玩遍了?”
钟鼎嘿嘿一笑,挠了挠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差不多了!帆弟对长安熟得很,带着我东游西逛,酒楼茶肆,瓦舍勾栏,都转了个遍,快活了小半个月!就是……就是国子监太没趣了。”
钟帆在旁听着,脸上也露出一丝回味,随即又有些讪讪,毕竟刚挨了罚。
钟懿瞥了他一眼,心中暗笑。
“玩也玩够了。”钟懿拍了拍钟鼎的肩膀,“这样,白日里,你还是得去国子监应卯,好歹把祭酒大人罚的《礼记》抄完。晚上,若有空闲,再来户部寻我便是。”
钟鼎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垮了下去,苦着脸,如同霜打的茄子:“鼎哥儿,那国子监……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那些之乎者也,听得我头都大了。”
钟懿板起脸,不容置喙:“必须去!”
钟鼎见他神色认真,不敢再多言,只得蔫蔫地应了。
唉,看来这苦日子,还没到头啊!
与此同时,数百丈外的兵部衙门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各司房舍灯火通明,官员书吏往来奔走,明明已过了下值的时辰,却无一人离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与亢奋交织的紧张气氛。
兵部尚书魏寰端坐堂上,面沉似水。
堂下,几位郎中、员外郎皆是神色凝重。
早些时候,宫中快马传讯,北境苍莽山一线,匈奴诸部蠢蠢欲动,恐有大规模南下寇边之虞。圣上震怒,已下旨,命兵部即刻调拨军资,增派兵马,驰援北境。
“唉!”一名须发花白的郎中忍不住捶了捶桌案,声音嘶哑,“匈奴骑兵甲天下,来去如风,剽悍异常。我大渊将士虽勇,可北地铁骑对决,折损太甚!每岁增兵,与添油何异?银子花海了去,却总是不见大的起色!”
堂内气氛愈发压抑,众人皆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另一人接话,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
“王大人此言差矣!往年是往年,今年,或有不同!”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若非钟侍读……哦不,是钟主事的查账新法,尚书大人怎会如此痛快地将那二十年的陈年烂账交出去?”
此言一出,众人精神皆是一振。
魏寰闻言,紧绷的脸颊微微松动。他之所以松口,将那堆积如山的陈年账册交给钟鼎,固然有被那小子新奇的“简图”和“数目标记法”所震慑,更有深一层的考量。
这新法,若真能厘清兵部多年的糊涂账,将那些被侵占、挪用、虚耗的军费给挤出来,哪怕只有十之一二,用到北境边防上,便是无数兵士的甲胄粮草,便能多打造几百柄克敌利刃,多招募上千敢死之士!
这,才是他魏寰真正的指望!
堂内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钟主事那新法,莫非还能用在骑兵身上不成?”
“嗨!老张你糊涂了!查账的法子,如何能安到马背上?定是钟主事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快说说!快说说!究竟是什么宝贝?”
户部左侍郎周延,此刻正借调在兵部协助,闻言亦是双目放光,一拍大腿,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尚书大人!诸位同僚!那可不是查账的新法!是钟主事见我等为北境战马损耗、骑兵战力忧心,特意献上的‘骑兵三宝’——高桥马鞍、双边马镫、还有改良的马蹄铁!”
魏寰此刻也是红光满面,中气十足地一挥手、
“此事千真万确!本官已着人绘了图样,即刻送往工部,命他们连夜赶制!务必两日之内,拿出第一套样品来!”
他心中激荡不已,那日钟鼎不仅条理清晰地分析了兵部账目中的猫腻,更在谈及边军骑兵装备时,随手几笔,便勾勒出这三样东西的雏形,寥寥数语,已点明其巨大优势。
这小子,简直是上天赐给我大渊的宝贝!若真能成,我大渊骑兵,何愁不能横扫草原!
两日时光,如白驹过隙。
工部那边果然不负众望,一套崭新的“骑兵三宝”便送到了兵部衙门。
那马鞍线条流畅,鞍桥高耸,马镫闪着寒光,蹄铁也比寻常的更加厚实,还多了几个防滑的凸起。
魏寰早已按捺不住,亲自牵过一匹平日里最为神骏的战马,命马夫装配。
他翻身上马,只觉身下马鞍将他稳稳托住,双脚在马镫中一踏,一股前所未有的安稳感油然而生。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好!好啊!”魏寰在演武场上纵马驰骋,无论是急停、转向,还是在马背上做出劈砍的动作,都比往日稳健了数倍不止。他甚至能短暂地在马镫上站立,视野陡然开阔!
仅仅是换了鞍具,便如同换了一匹马!
不,是人马合一之感更强了!
劈砍刺杀,皆能更猛更稳!
兵部一众将官也纷纷上前试骑,无不啧啧称奇,脸上尽是狂喜之色。
“尚书大人!此三物,真乃神物也!”
“有了此等利器,我大渊铁骑,必将如虎添翼!”
方才那名忧心忡忡的老郎中,此刻激动得老脸通红,声音都有些哽咽。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边关的将士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