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枉拎着陈纤歌,像拎着一袋刚从菜市场顺手捎回来的土豆,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尽管他那身原本考究的黑丝缎绸劲装此刻多了几道裂口和不明污渍,胸前还有五道清晰的血痕正在缓慢渗血。他步伐极快,在燃烧的房屋和倒塌的墙壁间穿梭,身后跟着一群“老弱病残”组合:断了胳膊、脸色惨白的王度搀扶着同样摇摇欲坠的度康,老周则背着彻底晕死过去的小三儿,每个人都挂着彩,狼狈不堪。
他们最终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远离主干道混乱的小巷深处,这里有一座半塌的院墙围着的小院,看起来暂时还能挡挡风。徐枉随手将陈纤歌往墙角一扔,“咚”的一声,人形土豆袋落地,激起一片灰尘。
“噗……咳咳……”陈纤歌被这一下自由落体加硬着陆给震醒了。他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像是被拆开又用502胶水勉强粘回去的,特别是后脑勺,估计肿了个包,可以cosplay葫芦娃了。他艰难地睁开眼,那双标志性的死鱼眼此刻因为疼痛和虚弱,显得更加无神,像是刚被海浪冲上沙滩风干了两天的咸鱼。
“嘶……痛痛痛……”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软得像一摊刚出锅的面条。唯一能动的,似乎只有眼珠子和他那异常活跃的大脑。
【姓名:陈纤歌】 【种族:人类】 【等级:0(经验值:0\/10)】 【属性:】 【力量:3(弱鸡中的战斗鸡,但还是弱鸡)】 【敏捷:4(跑路速度或许快了那么一丢丢?)】 【体质:1(风中残烛,急需抢救)】 【精神:6(被系统坑多了,精神异常坚韧)】 【能量:系统碎片(修复度18%)】 【状态:极度虚弱、濒死(物理意义上)】 【技能:杀鱼(熟练)百分百空手被接白刃】 【可用属性点:0】 【系统评价:一个成功被系统榨干剩余价值的幸运(倒霉)蛋。恭喜你,活下来了……暂时。】
“我真是谢谢您嘞!”陈纤歌在心里对着那行“暂时”疯狂竖中指,“体质1?一阵风就能把我吹回老家结婚了吧?还濒死(物理意义上)?您这括号加得真严谨!合着我刚才吞了个核反应堆,结果您老人家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就给我留了个18%的修复度和一句‘暂时活着’?我这VIp体验卡是拼夕夕砍一刀送的吧?差评!必须差评!”
院子里,其他人也各自找地方瘫坐下来喘息。王度靠着墙,脸色因失血而苍白,看着徐枉的背影,欲言又止。度康盘膝坐在地上,努力调息,但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显示他伤得极重。老周放下小三儿,检查了一下他的鼻息,还好,只是昏迷。
徐枉站在院子中央,背对着众人。他没有管自己胸前的伤口,那里被福荀的“蚀骨阴风爪”抓出的伤痕周围,隐约有黑气缭绕,虽然被他强行压制,但显然并未根除。他那张冷峻的面孔比平时更白了几分,斩杀福荀的那惊天一刀,消耗巨大,加上硬抗福荀临死反扑的一掌,他现在的状态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港口方向的嗡鸣和混乱的嘶吼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那不祥的红光映照在残破的院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也越来越浓。
徐枉知道,他现在的实力恐怕跌落了不止一个层次。福荀那最后一爪的阴毒邪气还在体内作祟,强行催动秘法斩杀福荀的反噬也开始显现。而港口那边的“红莲引”……那玩意儿就像个不断膨胀的毒瘤,每多拖延一刻,其影响范围和威力就会成倍增长,最终会将整个澜波港化为炼狱。必须尽快破坏掉源头。
他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院内这几个残兵败将,最后落在了墙角那滩“烂泥”——陈纤歌身上。
“王度。”徐枉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属下在!”王度挣扎着直起身,断臂处的剧痛让他额头冒汗,但他还是挺直了腰板,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尽管这士兵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散架。
徐枉的目光从王度身上扫过,又看了看盘坐调息、气息微弱的度康,以及昏迷不醒的小三儿,最后视线落回王度脸上。他那身黑丝缎绸劲装上的血迹和破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尤其是胸前那五道爪痕,周围的布料仿佛被某种力量腐蚀,微微发黑。
“港口‘红莲引’已成气候,再拖下去,整个澜波港都得陪葬。”徐枉的声音依旧冷硬,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压抑的疲惫,“我刚才斩杀福荀,动了根本,现在体内邪气未清,实力……打了对折不止。”
他倒是坦诚,直接把自己的debuff状态给报了出来。
王度脸色一变:“指挥大人!您……”
“我靠,大佬也掉血条啊?”墙角的陈纤歌在心里嘀咕,“还打对折?这是被动技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触发了?不过能把那个笑面虎boss给秒了,这波不亏……吧?”他稍微动了动手指,感觉像是控制别人的零件,僵硬得不行,“话说回来,红莲引是啥?听起来像是什么大型烟花表演?还是某种黑暗料理?”
徐枉没理会王度的惊愕,继续道:“度康和小三儿指望不上,老周要照看他们。”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王度,“王度,你虽有伤在身,但意识尚清,战力犹存。破坏‘红莲引’的任务,只能交给你。”
王度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虽然动作因为伤势显得有些滑稽):“属下遵命!定不辱使命!”
“好。”徐枉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块黑色的令牌,抛给王度,“这是镇妖司的紧急调令,港口附近应该还有我们的人手,凭此令牌,他们会听你指挥。记住,找到‘红莲引’的阵眼,不惜一切代价毁掉它!”
王度接过令牌,紧紧握住:“是!”
“那个……大佬……”一直装死的陈纤歌感觉自己再不吱声,可能就要被当成背景板遗忘了,“我……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比如……喊个666?或者提供点精神支持?”他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有点用,但全身软绵绵的状态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徐枉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你?省点力气,别断气就行。”
陈纤歌:“……”扎心了老铁。
王度拿着令牌,挣扎着站起身,对着徐枉和度康的方向一抱拳,然后转身,拖着伤体,一步步走向院外,背影在火光下拉得老长,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或者说,是加班狗接到紧急任务的宿命感。
徐枉看着王度离开,这才走到墙边,靠着墙壁缓缓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调息,胸前伤口处的黑气似乎又浓郁了几分。
院子里只剩下老周照顾昏迷的小三儿,重伤调息的度康,同样在调息但状态明显不佳的徐枉,以及……一滩烂泥陈纤歌。
“得,伤残人士再就业指导中心,现在改名伤员临时修养点了。”陈纤歌叹了口气,感觉前途一片黑暗,“系统啊系统,你啥时候能给我来个‘一键修复’或者‘原地满血复活’的功能?哪怕是体验版的也行啊……”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想看看那个18%的能量条有没有什么变化,结果脑子里的屏幕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是那18%的数字旁边,似乎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进度条在缓慢跳动。
【能量缓慢吸收中……当前吸收效率:0.001%\/分钟(环境能量稀薄)】
陈纤歌看着那个小数点后三位的数字,眼前一黑。“百分之零点零零一每分钟……这充电速度,比特斯拉老头乐还慢啊!”陈纤歌躺在地上,感觉自己就是那块被用光了电、扔在角落等待报废的电池。他看着系统界面上那个蜗牛爬似的进度条,绝望得想当场去世,“等您老人家充满电,澜波港估计都改建成海底捞旗舰店了!”
院子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提醒着他们依旧身处险境。老周守着小三儿,时不时探探他的鼻息。度康依旧盘坐,但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压制伤势非常吃力。
而那位刚刚上演了“boss终结者”高光时刻的徐枉指挥,此刻的状态似乎也并不乐观。他靠墙坐着,紧闭双目,眉头却越皱越紧。那身黑丝缎绸劲装胸前的五道爪痕处,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活物般扭动,似乎想要突破他身体的压制,向外蔓延。
突然,徐枉身体一震,猛地咳嗽起来,不是普通咳嗽,而是那种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动静。几缕带着腥臭味的黑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轻响,仿佛带有强烈的腐蚀性。
“我去!大佬吐血了!还是黑色的!这……这是中毒了?”陈纤歌看得眼皮直跳,“福荀那老小子,技能还带持续掉血加腐蚀效果?太赖皮了吧!打不过就下毒?武德呢?!”
他看着徐枉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了一瞬、又强行恢复冷峻的脸,心里有点发毛。这位大佬刚才还猛得一塌糊涂,现在看起来也快扛不住了。这邪气,显然比想象中更麻烦。
“那个……徐指挥……”陈纤歌觉得自己有必要展现一下存在感,万一大佬挂了,自己这体质1的弱鸡岂不是凉得更快?他用尽力气,发出蚊子哼哼般的声音,“您……您没事吧?要不……我给您唱首歌?我小时候学的摇篮曲还挺……”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徐枉猛地睁开眼睛,那双眸子此刻锐利得像冰刀,直直地钉在陈纤歌身上。他没有说话,但那股无形的压力让陈纤歌瞬间闭嘴,感觉自己要是再多说一个字,可能会被大佬用目光直接戳死。
徐枉盯着陈纤歌,似乎在评估什么。他体内的邪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他的生机,强行压制只是饮鸩止渴。他需要外力,或者说,需要一个……异数。而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刚才却在关键时刻引发了某种微弱能量波动的少年……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陈纤歌。
“你,过来。”
“我?过来?”陈纤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双死鱼眼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大佬,您确定?我这身子骨,一阵风就能吹散架,过去……是给您当人形靠垫吗?还是觉得我比较适合垫桌脚?”
他嘴上贫着,心里却慌得一批。大佬这眼神不对劲啊!刚才还是一副“莫挨老子”的高冷范儿,现在怎么突然就点名了?难道是发现我刚才偷偷吐槽他了?不能吧?我没开外放啊!还是说……他看出来我身怀“系统”这等逆天金手指,准备杀人夺宝了?
想到这里,陈纤歌感觉自己的体质可能要从1直接跌到负数了。他努力蠕动了一下,试图从“烂泥”状态切换到“能动的烂泥”状态,但效果甚微,只挪动了大概两厘米,还差点把自己给抻着。
徐枉没有催促,只是那冰冷的目光依旧锁定着陈纤歌,仿佛在用x光扫描。他刚才确实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且古怪的波动,就在福荀即将得手、而这个少年鬼叫的时候。那波动一闪即逝,与鲛珠的寒气爆发几乎同时发生,很容易被忽略。但徐枉何等人物,即使身受重伤,感知依然敏锐。
他怀疑这少年身上有什么猫腻,或者说,这少年可能与鲛珠产生了某种未知的联系。
然而,此刻他仔细探查,神念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遍遍扫过陈纤歌的身体。
经脉?堵塞得跟晚高峰的长安街似的,别说真气了,气血都运行不畅。 骨骼?细得跟面条一样,稍微用点力就能掰断。 气血?虚浮得像是刚跑完三千米还被揍了一顿,离嗝屁就差一口气。 精神力?嗯……倒是比预想的强韧一点点,但也仅限于“没被吓傻”的程度,跟修行者完全不沾边。
除了那张嘴贫一点,眼神偶尔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咸鱼感?之外,这小子从里到外,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比普通还要孱弱几分的少年。弱得让人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奇怪……”徐枉眉头微蹙,收回了探查的神念。难道是刚才自己伤势太重,感知出错了?还是那波动另有来源?
他体内的邪气又开始蠢蠢欲动,胸口的刺痛感越发明显。时间不多了。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徐枉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不管这小子有没有古怪,现在他手头实在没人可用了。王度去破坏“红莲引”,生死难料。度康和小三儿指望不上。老周只是个普通老卒。而他自己,必须尽快压制并驱除体内邪气,否则别说救澜波港,自己都得先交代在这儿。
他看着还在地上努力蠕动、试图“滚”过来的陈纤歌,冷声道:“别动了,省点力气。”
陈纤歌动作一僵:“啊?哦……”大佬这是嫌我滚得太慢?还是觉得我滚的姿势不够优美?
徐枉不再看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质地温润的白玉瓶,倒出一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药力散开,暂时压制住了翻腾的邪气,让他苍白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点。
这家伙吃了鲛珠一点异常没有,看来要送往京城仔细研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