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渊出手捣人时力道十足,主打一个让对方措手不及。若非隋明昭站得稳当,且对徒弟的某些惯常举动了然于心并有所防备,换作他人,恐怕多半会被黎渊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踉跄倒地。
可即便如此,那肘击在腰上的力度还是不容忽视。
看着徒弟一脸幸灾乐祸神情,隋明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在心里幽幽感慨,徒弟大了越发难管,行动上不敬师长也就算了,言语上也越发口无遮拦了。
对于徒弟说天极宗漏成筛子的话,隋明昭坦然承认,他甚至这个时候还不忘显摆一下自己带徒弟出宗的用心良苦:“的确。所以,小渊现在理解了为师将你带出宗的原因了吧?”
黎渊眼睛震惊地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似是不能理解话题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望着徒弟猫瞳一样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隋明昭幽幽一笑,慢条斯理地接着补充道:“为了徒儿你的安全,为师可谓是煞费苦心。”
黎渊反应过来了,对自己师尊怒目而视。
“可即使是这样,”隋明昭忍住笑,做出副悼心疾首状,语调满含被不孝徒辜负真心的悲伤:“徒儿你还理解不了为师对你的一片拳拳爱徒之心,动不动就袭击为师。”
“喏,”像是担心徒弟不认账,隋明昭一把攥住黎渊肘击他的那只手腕,目光顺着黎渊纤细的手腕一路往上停留在胳膊肘处,传音入密控诉道:“就是这个——”
隋明昭拖长语调,笑吟吟地一字字补充道:“袭击为师的凶器。”
黎渊骤然感觉一阵恶寒,全身仿佛都被隋明昭的话语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用力一甩手臂,猛地挣开被隋明昭攥着的手腕。
即刻,便快步走开,离自己师尊站远了几步。黎渊这才感觉手臂肌肉放松了下来,只是背脊还微有些绷着。他用另只手握住自己刚刚被攥着的手腕,旋转腕部活动了几下。转而面无表情的盯着黄武看。
黄武被黎渊看得莫名其妙,刚才黎渊跟隋明昭都是传音入密交流,黄武未曾听到俩人言语。在他视角看来,就是黎渊起先一脸震惊地看着少宗主,黄武觉得,这应该是被他说天极宗内有可能有魔修惊讶到了。这很正常嘛,黄武设身处地想,如果是他,遇到问题,肯定也会依赖师尊,指望师尊能第一时间解答。
随后就是少宗主握住黎渊手腕,关于这方面,黄武也理解,他猜测,这可能是师尊安抚小徒弟的一种方式,给其安全感,表示师尊会时刻相伴在徒弟身边保护。
再然后,就是黎渊挣脱了。可能是黎渊不愿意让他这个外人看出他还依赖着师尊,这点,黄武也懂,少年人的自尊心嘛。就是有一点,黄武百思不得其解,挣脱后,黎渊为啥还一脸不高兴,站得离少宗主远远的,一副生人勿近模样。
现在还来面无表情盯着他?
我做错什么了吗?
黄武被黎渊一寸不落的目光盯得有些悚然,双腿不由自主地打着摆子,差点就要膝盖一软跪伏在地,幸而,身为即将上任执法堂审讯长老的最后一丝矜持,让他强撑着没有做出这种向小辈跪拜的丢脸行为。
不过,他终究还是难以抵挡黎渊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战战兢兢地垂下了头避免跟黎渊视线接触。
哪怕黄武现在低着头看不到,黎渊还是凌厉地剐了他一眼。
仿若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黄武头低着的幅度更大了。
黎渊知道自己这是在明晃晃迁怒,但不妨碍他冲软柿子黄武发泄,反正他原本就看人不顺眼。当下更是不管不顾,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训叱对方:“就这出息!”
黄武头恨不得垂碰到脚面。
黎渊收回目光,他是不想看隋明昭才转去看黄武的,哪想,这人胆怯得让他大开眼界,亏还是执法堂审讯长老,也不知道怎么被选上任的。不敢迎接他人目光,动不动就转移视线。
“行了,别吓他了。”
身后蓦地传来隋明昭温润的嗓音。
这下,黎渊有理由扭头去看了,但他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勉强转过身去面对着隋明昭。
“哪有吓他,分明就是他自己胆小。”黎渊不满地小声咕哝,“这么大人了,不敢与人眼睛对视。”
黎渊声音有意压低,站得离他近的黄武都听不清楚,隔得有段距离的隋明昭反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对徒弟异议,他纵容地笑了笑,神识传音对徒弟打趣道:“你不也一样?为了躲为师站得那么远。”
哪里一样?!隋明昭是眼瞎了吗?!
黎渊瞬间炸毛,气势汹汹地就要回怼自己师尊。
还不等他开口。
“砰——!”
一声巨响,黄武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黎渊吓了一跳,疾退向后,愕然地看着倒地的黄武。
隋明昭疾步上前将黎渊挡在身后,黄武已经 不省人事,隋明昭两指探了探黄武经脉,沉思了片刻,神情凝重。
“怎么了?”头次见隋明昭这种神情,黎渊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命魂突然离体。”隋明昭沉声道:“他体内蛊毒也开始发作了,再等上半个时辰,这具身体经脉骨骼便会完全破碎,只余皮囊烂肉。即便有往生丹将他经脉骨骼重塑,也无法聚集灵力再次修行,将彻底沦为一个废人。”
黎渊诧异,之前只听隋明昭说过对方经脉受损严重,并没有听对方说过有蛊毒。他自己探查情况也与隋明昭之前说的一样,怎么这次就突然冒出个蛊毒?
而且——
“他不是已经服了往生丹了吗?”黎渊问。
“是服了。”隋明昭倏地意味不明笑了笑,在这种场景下显得极度诡异。
但黎渊还没能琢磨出具体意思。便听隋明昭接着说,他声音近乎喟叹,低沉中带着些许阴骘:“正是因为提前服了,他现在才没化为一滩血水。”
黎渊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变化来得太快,这个时候不论是昏迷的黄武还是正在探查的师尊,好像都很不正常。
不,不是好像,黎渊心里否决,而是确切的不正常,尤其是师尊。
他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师尊,眼神里充溢着他从未见过的阴骘狠戾。
好像,黎渊惊疑不定,还有丝对血腥的渴望?
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