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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陆长元不听劝,非要去白瑜家看看,驼背老头叹了口气,给这个年轻后生指了条路,告诉陆长元从村入口进去正数第三间就到了白瑜家。

“谢谢您了!”陆长元礼貌地向老人行揖礼,双手抱拳,微微躬身。

这是民间常见的一种晚辈见长者的礼节。

“不客气,”驼背老头摆摆手,眼睛笑得眯成了条缝,他语气和蔼再三叮嘱道:“快点去吧,趁着村里那帮地痞还没回来。看过了早点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陆长元温声回复老者:“好。老先生放心,我看眼就回。”

沿着狭窄的村道向内行走,一、二。陆长元环顾着村内布局,每家房屋间隔约有一二百米的距离,并不紧挨着。能相互看见房屋整体轮廓,步行过去还需要一定时间的距离。

白瑜家实在好找,正数第三间,他家是村子里唯一一间瓦房屋,其余都是茅草屋。实在稀奇,陆长元回忆,他记得,天极宗入门登记上,白瑜在家庭情况一栏写的是孤儿,后面备注写的是白瑜母亲在他出生没多久就死了,父亲是个瞎子靠算命为生,两年前生病死了。

问题就出在这儿,陆长元心中思量,刚才那驼背老头说这村子里多地痞流氓,怎么这帮地痞流氓都住着茅草屋,白瑜这个孤儿倒反而住最好的瓦屋?

陆长元不是不通人情,他也是农村出生,没人比他更清楚,在农村,家里人口少的更容易遭人欺凌。就算是白瑜瞎子父亲生前有能耐,能降伏住那群地痞流氓,想到这,陆长元心里忍不住嘲讽,怎么可能呢?自己真是胡思乱想。不过一个瞎子而已,能有什么能耐?

就当退一万步来讲吧,陆长元心说,白瑜瞎子父亲生前有能耐,能降伏住那帮地痞流氓不欺负他家。陆长元忍不住笑,那现在呢,白瑜父亲也死掉两年了,村里那帮地痞流氓就没抢白瑜家屋子?

让白瑜一个孤儿住着村里最好的屋子?

什么时候地痞流氓有四维八德,讲道德礼仪了?

太不符合常理,陆长元眉头微锁,心中思虑,这不符合他过去经历中对地痞流氓的认知印象。

不知不觉中,陆长元已经走到瓦屋前,他四处打量,门口空荡荡,没有人,连寻常村落里会养的鸡鸭鹅犬都没有。陆长元皱着眉,准确说,整个村里,从他进来起,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眼前情景过于熟悉,让他瞬间想到了十年前他跟宗内其余历练弟子,在乐吾镇吴家庄,当时情况也是如此,后来……他们一群历练弟子被邪修掳走差点祭阵……

会有关联吗?

陆长元这个念头才出现几秒,很快又否决了。都怪眼前情景太熟悉一时让他思绪混乱,差点忘了,驼背老头说过,村里那帮地痞流氓还没回来。眼下没人正常,毕竟这个村落住的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这个时间点,还未到午时,村里人怕是都出去招猫逗狗惹是非去了。陆长元摇头苦笑,自嘲,自己现在真是杯弓蛇影,想太多,什么事都联想回过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寂静。

陆长元连敲了好几下都无人回应。

陆长元……陆长元直接推门而入。木门没有落锁,伴随着“吱呀”一声,布满虫蛀洞的木门急速由外向内打开,屋内景象呈现眼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靠近大门的一块木板,下面铺盖着一堆杂草,堆的高度大概是到成年男子小腿位置,上面放着块正方形木板,估计是当桌子用,木板上堆放着两个椰壳碗,碗上搁着双一长一短不齐的竹筷。

没有锅,没有粮食。陆长元不禁好奇,这白瑜以前是要饭乞讨生活吗?

视线转移至靠窗位置,那儿摆放着张破旧木床,四条床腿其中断了条,断了的床腿被用三块土砖垫着,方才勉勉强强跟其他三条床腿齐平。

床上垫着草席,席边烂了,细长绳线散落到泥地上,席子中间还破了个洞,仔细看,上面还有黑黝黝的霉斑,席上放着条薄被,陆长元走上前去,摸了摸被子边角,动作让布料与里面填充物之间摩擦发出沙沙声。

原来是条稻草被!里面装的是稻草,外面套上一层布套。那布套仔细看,十分惨不忍睹,边角处补丁一个叠着一个,缝补用的布料还是民间做白事常用的缟色粗麻,缝补的针脚也歪歪扭扭,像几条毛毛虫横贯在被子上。

除了稻草被和草席,床上没有其他物品。

陆长元环视四周,放衣物、生活用品的柜子没有,换洗衣物也没有,难不成白瑜只有穿在身上的那一套衣服?或者说,他曾悄悄回来过,将细软物品带走了?

观屋内整体情况,八字可以形容:一贫如洗、家徒四壁。

内在家装跟外在瓦房极不配套。

白瑜应该不在这有些时日了,陆长元走到那当作桌子使用的木板面前,指尖抹过一点灰尘,捻了捻。心里估量着,看来那驼背老头说的不错,从这灰尘密集度上来看,白瑜应该是自被宗门赶出后,就没再回到过这里生活。

那他去哪了呢?

陆长元脑海中突然回想起驼背老人的话,在白瑜被赶出宗门传言传出来的前一天,有个脸上横贯一道长刀疤的人来这个村子找过白瑜。

那个人是谁?他最后有没有见过白瑜?陆长元疑惑越来越多,据驼背老头说,那人最后应该是没见过白瑜的,因为驼背老头自己就没再见过白瑜回来。

陆长元眉头紧紧蹙起,他觉得有些不对,他之前向驼背老头打听过,白瑜人际关系简单,而驼背老头又对这里人各个都熟悉,他说没见过白瑜之前有跟这个脸上有长刀疤的人来往过。

那这个有刀疤的人万一是修行者呢?

陆长元思路放开,如果这个来找白瑜的陌生刀疤男是修行者,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他自己就是修行者,自然知晓,一个修行者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普通人,于他们而言,并非难事。

突然间,一阵异香袭来。

陆长元头脑霎时变得昏沉,他企图屏住呼吸,却为时已晚。四肢变得绵软无力,周身难以使出半分力气,只得无奈地向前方倾倒而去。

在跌倒的那一瞬,陆长元清晰听到,在自己身后遽然响起了一声轻笑。

——

天极宗地理位置最偏僻的后山,这里长年累月无人进出。

今日,来了位稀客。

“白瑜?”

黎渊展开手中密报,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不由得念了出来。

“是的,陆长元那边,影二也传来消息,陆长元的确是在怀疑白瑜,他早晨出了客栈就直接前往了白瑜住的那个村。”

影一站在黎渊身旁,他屈膝半跪,将影二传信中监视陆长元的情况,一五一十汇报转述给黎渊。

“陆长元进白瑜家探查,影二防止自身暴露,没跟进去守在屋外。过了几盏茶功夫都没见陆长元出来,屋内也没动静,影二觉得情况有异,进屋查看,却未见陆长元。”

影一看着手中传信,眼睛不由自主瞪大,他再三细看了遍,防止自己看错。确定无误后,他表情一脸难以置信:“陆长元……陆长元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他是被人带走了?还是发现影二自己逃走了?

如果是前者,带他走的人,是如何避在屋外看守勘察的影二?

如果是后者……

“陆长元全盛时修为都没影二高,如今又跌了一个境界,身上没有任何法器灵宝。他发现不了影二。就算发现了,他也逃不了。”黎渊适时打断了影一胡思乱想,语气十分肯定:“是有人带走了陆长元。”

影一慌忙就要双膝跪地请罪。

让人从影卫眼皮底下跑了是影卫失责,而他作为影卫之首,底下人办事不利,影一自觉自己难辞其咎。

黎渊轻轻甩动了下衣袖,一道至臻至纯的灵力骤然浮现,涌现在影一周围,制止住了他另一条腿要下跪的动作。灵力虚扶了影一一把,正在影一茫然无措,摸不准黎渊具体意思时,黎渊声音再次响起。

“起来吧,不怪你。”

语气中没有丝毫责怪不满的意思。

影一依言起身,微微躬着身,脸上难掩惭愧懊恼之意,他这张冰块脸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让黎渊看了大为稀奇。

不过,黎渊也知道,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影一工作认真,对自己负责的事有着很强责任心。

面对这种工作认真负责的得力下属,黎渊不介意多解释一句,他扬了扬自己手中密报,对影一说:“如果真是密报上这个人的话,没发现陆长元被掳走还真不怪你们影卫。”

影一抬头看着黎渊,满眼里写着疑惑。

“密报上说,白瑜可能跟林之平有关系。”黎渊语气不疾不徐,缓缓说道。

!什么!!!

影一想不到是这个答案,惊得瞳孔猛然一缩,急切问道:

“您是说陆长元可能被白瑜……不是,是林之平掳走了?”

陆长元是在白瑜家里消失的,那掳走他的这个人肯定跟白瑜有关。

白瑜没有修为,普通人一个,那就只有可能是林之平。

怎么可能呢?

影一心神俱震,他是当年乐吾镇吴家庄邪修祭阵事件的亲历者,是当年被隋明昭他们转移救走的一万多个村民之一。

当年和众多村民一同被邪修用药迷晕,虽没见过林之平本人,但也听过邪修们对外宣传的“神使”称号。尤其是他后来被黎渊看中提拔成为影卫后,黎渊允许他查阅宗门对当年案件的记录,他也就对邪修祭阵事件了解更深更全面,对“林之平”这个邪修头子、始作俑者的名字并不陌生。

十年过去,事情遥远得都快被影一遗忘了,想不到今日,尘封的记忆竟又再次开启。

“林之平”这个名字已经十多年没有听说过了,据传当年他逃走后,因为受伤过重,没过多久就身死道消尘归尘土归土了。

影一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传言的准确性。他相信林之平如传闻中所言已经死了,毕竟宗门记录当年林之平被少宗主重伤,已成苟延残喘的废人。这么多年了,就算一时逃走他又怎么可能活着呢?可今日,黎渊明确地告诉他……林之平可能跟白瑜有关系。

那是不是代表林之平可能还活着?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黎渊扫视了眼,见影一紧蹙着眉头,他不需要过多思考,一下子又猜到影一在想什么,黎渊觉得好笑,有时候他也挺佩服影一这种直线思维,一点都不知道拐弯。

“有关系不一定代表林之平还活着。”黎渊摇摇头,他指尖忍不住点了点影一脑侧,真不知道自己这属下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思维僵化得厉害。影一脑袋顺着黎渊手指力道被戳得往旁歪了歪,见他顺从着不反抗,黎渊满意地收回手,好笑道:“你啊你,思维不要那么单一。有关系也可能是跟林之平背后的邪修势力有关。”

影一应了声“是”,垂着头尴尬不已,接过黎渊递给他看的密报,手脚都不知道何处安放,别扭着同手同脚后退到黎渊身后,脸颊浮现出火烧一样的红,抬手时,影一不经意碰到了自己脸颊皮肤,烫得惊人。

他做贼心虚般偷瞄了眼黎渊,黎渊正看着对面山谷沉浸在思绪中,显然没有注意得到他低垂着头烫红的脸颊。

影一松了口气,紧接着从心底又有另一股情绪翻涌上来,覆盖住了之前的尴尬,变成了种难以言说的怅然。

而黎渊,他在想十年前,历练弟子们被关押在牢狱,林之平跟他们说起的“尊上”。

当时那姓林的还说什么来着?

唔,黎渊回忆,好像还说了他们尊上为隋明昭准备了连大乘期都难逃脱的噬魂阵,要让隋明昭灰飞烟灭。

结果,无需多言,尽是空谈,狠话放得太早,那群邪修得意得也太早。

不论是白瑜跟林之平有关系还是跟林之平背后邪修有关系,看来他们统一目标都是要针对隋明昭。

要是这么着,黎渊嘴角微微翘起,他心情不错地想,看来自己的好师尊接下来要不得安生了。不如就让他们,这帮邪修势力跟自己的师尊鹬蚌相争,最好斗得个两败俱伤,然后让他收拾残局好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十年前,隋明昭是洞虚期,距离大乘一步之遥;十年后,隋明昭已是大乘期,距离飞升一步之遥。

那帮邪修真的能算计得了隋明昭?

自己要不要在恰当的时候给他们推波助澜呢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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