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桐似乎渐渐想明白过来,宋十鸢接着道:“何况您还有我,您这般疼爱我,怎么会舍得我孤身一人离开西京?”
谢桐幡然醒悟过来,是啊,她还有女儿,而且她的鸢儿是这般的贴心聪颖,她怎么能舍下女儿,让她孤身一人离开西京。
父亲不仁,兄长不义,她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受了这诸般的委屈,都尚明白自己要走的路,而不是一味地沉溺于报复之中,格局和眼界都比她要强上许多。
“鸢儿,是娘一时糊涂了。”谢桐想通后,只觉得老天爷待她还是十分不薄的。
骤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让她看清了丈夫和儿子的真面目,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倘若女儿还痴傻着,她都不敢想自己一个人是否能撑下去,会不会一时想偏走入歧途。
老天爷让鸢儿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给予了她救赎。
“你说得对,是娘想错了。”谢桐道,“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见谢桐已经想开,情绪平复下来,宋十鸢给她斟了一杯热茶,这才道:“我觉得宋怀壁叫人去打听全蝎,应当还是为了娶周氏进门,他做了两手准备,一是让宋允逼求您,倘若还是不能令您同意,那么他才会用全蝎。”
谢桐:“我已经同意了周氏进门,那他是不是就不会下毒了?”
宋十鸢摇了摇头:“人心易变,女儿也说不准,但与其防着他出手,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谢桐见她已经有了主意,问道:“鸢儿你说该怎么做,娘都听你的。”
宋十鸢低声与谢桐说了自己的想法,谢桐连连点头。
说完后,宋十鸢又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娘,魏岚说她母亲也是景元十三年嫁进东陵侯府的,东陵侯府娶她娘这个商户女做正室是因为东陵侯府那时急缺一大笔银子,府里亏空的厉害,您也是同一年嫁进的宋家,宋府也同样是个空壳子。”
谢桐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应当只是巧合,宋家是老太爷附庸风雅,被人骗着买了不少假画又不善经营才败光了家业。”
宋十鸢问:“母亲进门后可曾见过宋老太爷留下的那些假画?”
谢桐摇了摇头:“宋怀壁说老太爷临终前觉得败光了家业愧对宋家先祖,就让人将那些字画全都一把火给烧光了。”
这样也能解释得过去,但宋十鸢性子谨慎,还是道:“母亲叫人查一查景元十三年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或是同一年跟您一样成亲的人里,还有没有拿嫁妆填补府中亏空的。”
谢桐虽然觉得这事儿应是没什么关联,但宋十鸢这般说,她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消息传回来的很快,谢桐才吩咐出去隔两日就有了回音。
过来的是百食居的掌柜明安,谢桐叫来了宋十鸢,一同在碧梧院的正堂里见了明安。
明安躬身行礼,又朝宋十鸢行了一礼,“见过小姐。”
他早先也听说小姐病好了,只他是外男,轻易不能来宋府,但心里头却是暗自高兴的。
谢桐待这些从安南跟来的旧人都很是和气,与他道:“坐下说话。”
谢嬷嬷斟了茶,去了屋外守着。
明安正色道:“夫人,我查了下景元十三年只发了一桩大事,津州大雨,直沽上游的堤坝被冲垮,淹了码头和两县三百多个村子,死了七八万百姓。”
谢桐印象中是有一年津州遭了灾,但不知道灾情竟害死了这么百姓。
她记得修筑堤坝的那个工部大臣因贪墨之罪被天子给斩首了。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她问道:“除此之外,西京有没有旁的事发生?”
明安回道:“那一年西京还算安稳,还有就是北洲大寒,为了求和进献了一位夷族美人进宫,也就是五皇子的母亲丽妃。”
谢桐点点头,她记得那年嫁入西京后,在宫宴上见到的丽妃,那是一个如明珠一般的女子,脸庞棱角不同于大景人的圆润柔和,是一种明艳而又不驯张扬的美。
只是后来明珠蒙尘,碎成齑粉。
明安接着道:“同一年娶妻的有不少人,但我筛查过后,发现用妻子嫁妆来填补亏空的主要有如今的工部员外郎的刘志,太常寺寺丞王沛。”
这话一出,宋十鸢微微蹙眉,前次了智来宋府做祈福法事,登门拜访要聆听法事的便有这两人的夫人,还有一位都察院经历司都事的张夫人。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好似有什么关联之处。
明安:“这两位大人所娶的夫人也都出身商户,嫁妆颇丰,一进府就贴补了府中的亏空。”
谢桐没听出什么来,宋十鸢则问道:“他们是不是与我父亲都有往来?”
明安见她问到关键处,点头道:“我又让人仔细查了查,发现他们暗中与宋侍郎私交甚笃,而景元十三年津州直沽筑堤的工程,除了被斩的那位工部大臣之外,宋侍郎,刘志、王沛都有参与负责过这项工事,监工验收堤坝的则是东陵侯魏然。”
前日谢桐派人递了消息过去,让他查景元十三年发生的事,以及同一年朝中成亲用妻子嫁妆填补家中亏空的人,最初他以为这是两桩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后来查到刘志、王沛二人竟与宋怀壁颇有来往,直觉这其中似有玄机,索性将两桩事放在一起细查,没想到竟真的找到了关联之处。
宋十鸢有种拨开迷雾的感觉,她最初让谢桐派人去查景元十三年发生过什么大事,是隐隐觉得东陵侯府与宋府的亏空实在有些蹊跷,宋府祖辈就扎根在西京,旁支也枝繁叶茂,上头有那么多长辈们还在,不可能放纵宋老太爷附庸风雅买假字画就将偌大的家业给败光。
宋家的账目她已经翻看核对到母亲谢桐刚入府的时候,那里明明白白地记着宋家旁支的产业也都变卖了,时常上门打秋风,宋老太爷买假字画败坏家业,而旁支也跟着受到波及,这就很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