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桐看着他那恬不知耻的模样,浑身的涵养都要被气没了,真想做个乡野泼妇破口大骂。
“人不要脸,当真是什么厚颜无耻的话都能说得振振有词。”谢桐终是做不来泼妇骂街的样子,冷嘲道,“我嫁进来的时候,你们侯府外头欠了一屁股债,哪有什么产业?”
“你还好意思与我提进项?你那点俸禄连你自己都养不起,看来你是忘了曾经的宋府有多寒酸了。”
她看着宋怀壁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既然忘了,那我就让你想起来,从今往后府里账上的钱,你一文也别想再支用,就用你那足够下聘的俸禄去养活周念诗,迎娶她进门吧。”
宋怀壁被怼得颜面尽失,也不再装出一副笑脸讨好的模样,沉着脸道:“谢桐,你当真要如此?”
谢桐嗤笑一声,“这是在吓唬谁?我倒是忘了,你还有个好儿子想方设法地从我这里骗这银子给你使,既然你们父慈子孝,那你也该尽尽为人父的责任了,往后明心阁的吃穿用度我不会再给一个子儿,你就用你的俸禄好好养儿子、养周氏、养你自己!”
宋怀壁胸口剧烈起伏,狠狠地盯着谢桐,只觉得这张脸是那样的让他生厌,让他厌憎到恨不得撕碎她脸上的讥讽高傲,让她跪地痛哭,苦苦哀求,变成他高高在上而谢桐是那个低三下四苦苦哀求他的人。
“你别后悔!”宋怀壁一甩袖,铁青着脸带着下人离开了碧梧院。
谢桐朝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等人走远了,才对宋十鸢道:“倒是巧了,没等着咱们寻机会去刺激他,他倒上赶着来了。”
她压低声音:“他要不到银钱下聘,这府中上上下下又都被我把持着,鸢儿,你觉得他会再动杀心吗?”
“说不好。”宋十鸢道,“不过动机足够了,方便咱们行事了。”
正室不肯给银钱让丈夫去给外室下聘,丈夫心生歹念,欲下毒害死正室,迎娶新妇进门,很是顺理成章。
“咱们且等着,倘若他下毒,咱们立时将计就计。”谢桐斟酌着道,“若是他不动手,娘想再缓两日,等过了春闱……”
宋允可以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但谢桐这个做母亲的,还是做不到一刀两断,视作陌生人。
她的纠结涩意宋十鸢看在眼里,她笑了笑:“好,娘想怎么做,女儿都支持。”
血脉关系哪里是轻易就能割舍得掉的,纵使宋允的所作所为已经让谢桐失望至极,彻底心冷。
因为他们是母子,不像夫妻,很多成了亲的女人,割舍掉一段痛苦至极的婚姻都很难下定决心,更不要说割舍掉母子之情。
脱离原生的血脉关系,那是要反反复复的鼓起勇气,又泄气,伴随着极致的痛苦,日复一日的挣扎,艰难地戒断的一个过程。
不吝于抽骨之痛。
但好在会迎来新生。
前院书房
宋怀壁自从与谢桐撕破脸,他这些日子都留宿在书房里。
那日二叔公的‘暴病而亡’四个字,在宋怀壁心中掀起了滔天波澜,他虽当着族人的面露难色,好似不赞同,但实则他心里动了念想。
是以才叫金福去药铺打听那能叫狸奴立刻发作不治而亡却又瞧不出痕迹的药。
金福打听到一种叫全蝎的药材,服用过量会使人头晕恶心,胸闷气短,呼吸暂停,而后发热抽搐、面呈青紫,昏迷而亡,乍一看很像是急惊风的惊厥之症。
这药简直太合宋怀壁的心意了,但他向来胆小,索性谢桐已经同意他娶周念诗做平妻,犹豫再三,宋怀壁还是摁下了心里的那点念头。
只是此刻,那摁下的念头再次卷土重来,如燎原之火一般,烧灼得宋怀壁坐立不安。
周念诗和谢桐这两个女人不停地交织在他的脑海之中,一个柔顺体贴,处处合他心意,把他这个丈夫当成天,背后的娘正在起势,前途大好,对他大有助益。
另一个盛气凌人、强势刚烈,眼里揉不下沙子,不将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根本没有夫尊妻卑、夫为妻纲的自觉,娘家已经日落西山,对他没什么助力不说,日后出事说不准还要牵连到他身上。
这般一权衡利弊,宋怀壁心中的念头顿时暴涨起来,谢桐暴病而亡,于他而言是百利无一害。
谢桐的兄长谢鸣远在朔北,对西京这边鞭长莫及,谢桐病故的消息传到朔北至少得二三十日,一来一回至少要两个月,等谢鸣派人来西京,谢桐的尸身都已经下葬了,岂不是丝毫把柄都不会留下。
宋怀壁心脏鼓躁,恶念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谢桐一死,家里的钱财便可随他支配,不用再受谢桐的掣肘,他就能安心将周念诗纳进府做继室,不会给周炳昌带去什么麻烦,还不用烦心受人诟病。
至于谢桐生下的这一双儿女,宋允一向很听他的话,跟他父子一条心,书读得好,人又上进,谢桐走后,他不会薄待了宋允这个儿子。
且宋允与谢桐根本就不亲近,即便日后他知道了真相,想来也会理解他的苦衷,毕竟将周念诗迎娶进府,他们父子二人可是能得到切实的好处。
至于宋十鸢,宋怀壁从未将这个痴傻儿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她并无什么父女之情,等赐婚的懿旨下来,她就会随五皇子去北洲,对宋怀壁更造不成什么隐患,至于她去了北洲后是生是死,那就看她的造化了。
心思落定,宋怀壁反而浑身轻松起来,他甚至想好了,若是下毒,最好是经宋允的手,这样一来更没有人会怀疑。
毕竟儿子弑母罕见,一般人都不会产生这样惊骇的猜想。
只是明日宋允就要入贡院,后日就要下场春闱,会试要连考三场,分别是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举行,一场是三日,每场考完后,举子们可以回客栈或是家中住一晚,翌日再回贡院参加后面第二场、第三场考试。
而下毒之事,正好可以放在第二场考完后,宋允回家歇息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