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骓此刻内心更是翻江倒海,脸色比凯文还要难看几分。
他并非完全清白,因为他刚刚才通过秘密渠道向单于庭的可汗求证过“王庭禁卫”是否有所行动——那支不受他节制、直属于年轻可汗的神秘力量。
而得到的回复,竟然是肯定的!
可汗,居然真的承认派出了人手!
可他怎么能告诉凯文和远在回国路上的佩特,抢核弹、绑军官这种事,还真他妈可能是我们自己人干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试图蒙混过关。
“凯文先生,我……”乌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底气不足,他试图解释,却又无法自圆其说。
尤其是他麾下的部队刚刚在卡戎要塞西侧和花旗人爆发了武装冲突,这更是让他的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已经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和花旗人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了。
凯文无视了他的窘迫,步步紧逼:
“我们最好,立刻、亲自去确认一下,那枚存放在雪神要塞的‘泰坦’,是否还安安稳稳地待在它该待的地方!”
“这……太远了,凯文先生!”
乌骓立刻叫苦,试图拖延,“雪神要塞距离此地超过二百公里,这冰天雪地的……”
“派飞机去。”凯文不容置疑地打断他。
“先生,现在的天气非常糟糕,能见度极低,强行起飞风险太大……”
乌骓继续找着借口,心中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以他草原枭雄的脾气,早就想把眼前这个仗着花旗势力颐指气使的毛头小子大卸八块了。
可一想到如果没有花旗人的援助,自己恐怕早就被秦军那两个“骗子”弄死在燕山城了,他只能强行将这口恶气咽回肚子里。
妈的,忍! 乌骓攥紧了拳头。
“凯文先生,我仅代表我个人,以及乎浑邪全体将士的荣誉向你保证,”乌骓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试图表现得克制,但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暴戾与不耐烦,实在看不出半分诚意。
“绝对没有任何一支乎浑邪的军队,去袭击雪神要塞,更不可能去动那枚核弹!”
凯文心中冷笑。
他搞情报工作出身,对乌骓这种草原军阀的狡诈与反复再清楚不过。
这种苍白的保证,在他听来毫无分量。
但他同样清楚,此刻营地内花旗士兵和乎浑邪战士之间已经弥漫着浓烈的不信任与敌意,剑拔弩张。
作为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他必须控制住局面,否则没等神秘的秦军打过来,他们自己就要先在这里血流成河,同归于尽。
嘀!嘀!嘀!
刺耳的提示音再次响起,那名负责通讯的技术官,居然手忙脚乱地将刚刚接收到的、标注为【绝密·最高紧急】的消息,直接投屏到了指挥帐幕中央的大屏幕上!
霎时间,帐内所有两国军官的目光,都被突然响起的语音吸引。
发信人:爱德华(生命体征监测:危急)
(语音消息,背景夹杂着急促的喘息、风雪呼啸和隐约的喊杀声)
“他们…找到了我…是王庭禁卫…乌骓…他知情…甚至…可能由他直接指挥…
…不是为了抢核弹…他们…已经得手了!…雪神要塞的‘泰坦’…正在被拆解…运往…单于庭!…
…我听到了…他们的最终目标…是用我们的武器…在龙城引爆…同时制造证据…指向我们…嫁祸给花旗…
…乌骓承诺…事成之后…艾达人会支持他成为新的可汗…取代现在那个…不听话的侄子…
…上帝啊…他们来了…为了花旗…永别了…让花旗……再次伟大……”
(录音结束,伴随着一声类似通讯器被砸碎的杂音)
……
语音消息播放完毕,指挥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火盆里木炭轻微的噼啪声。
那断断续续、充满绝望与痛苦的“临终遗言”,比任何文字都更具冲击力,尤其是最后那句标志性的口号,狠狠扎进了每个花旗军官的心脏。
凯文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乌骓身上,从头到脚,仿佛要将他从外到里彻底剖开。
他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风险与收益:
只有五步的距离。乌骓没带配枪,他最强的护卫此刻都在帐外。
这是个机会吗?直接拿下这个可能正在策划颠覆盟友、抢夺灭国武器的叛徒?
但理智告诉他,需要验证。
通讯器以前也丢失过,秦军擅长这种离间计,这手法太像了。
但情感和直觉,以及那条语音消息中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都在疯狂叫嚣着乌骓的背叛。
尤其是乌骓此人——可汗的叔叔,掌握乎浑邪绝大部分兵权,性格暴戾、多疑、狠辣无情。
他完全有能力,也绝对有动机,把单于庭里那个在他看来软弱无能的“贤侄”拉下马,自己坐上汗位。
佩特将军喜欢研究秦国历史,凯文耳濡目染。
那个延续了六千年的古老国度,其史书中充满了类似的桥段——一个拥兵自重的“皇叔”,对年轻君主的宝座虎视眈眈。
而乌骓,恰恰就是那个“二叔”。
封王,掌兵,君主相对弱势……这剧本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熟悉感。
乌骓……他妈的该不会有个外号叫“朱迪”吧?
荒谬!
与此同时,乌骓也在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凯文,心中警铃大作。
这小子看起来像个文弱的技术官,但那战甲下包裹的身形却显得异常精悍结实,绝不好对付。
如果他突然发难,扑上来……乌骓不敢细想。
他们本是高级将领,理应运筹帷幄,不该陷入这种近乎街头斗殴的境地。
但眼下这局面,就是他妈的这么儿戏,这么荒唐!
他承认,自己早就看单于庭里那个沉迷享乐、毫无魄力的“贤侄”不顺眼了。
那小子既没有他大哥的雄才大略,也没有大哥的胆识和御下之能,不过是个躲在宫殿里只顾着睡女人的纨绔子弟,凭什么坐在汗位上?
他有二心不假,但他比谁都清楚,现在绝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甚至是最糟糕的时机!
一旦乎浑邪内部大乱,虎视眈眈的花旗和艾达下手会比秦国更快、更狠!
他们早就想换掉自己这个不那么“听话”的代理人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战争接近尾声、自己威望达到顶峰时,再顺势逼宫,水到渠成。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花旗老家伙仿佛能看透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盘算?
难道可汗真的发现了什么?!
但天地良心!抢夺核弹、策划这种疯狂嫁祸计划的,真的不是他!
帐内的气氛已经绷紧到了极限,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下方的两国军官们同样剑拔弩张,手都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帐外的卫兵虽然不明所以,但透过缝隙感受到里面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也纷纷紧张起来,手指扣在了扳机护圈上,互相警惕地盯着对方。
“如果对方真的心怀不轨,就抢先干掉他们!”这是花旗士兵脑中闪过的念头。
“如果花旗人敢对左贤王不利,就和他们拼了!”这是乎浑邪卫士心中的决绝。
他们都不知道,那枚被争夺的“泰坦”核弹,其预定的毁灭光环,很可能将他们也一同吞噬。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正站在毁灭的边缘,为了一场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背叛。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甚至连“双星”计划与核弹的存在都一无所知,此刻却已站在了毁灭的边缘而不自知。
说到核弹,原本被列为最高机密的“双星”计划,在一连串阴差阳错的泄露、伪造与猜疑中,已从绝密档案变成了不可避免的,公开的残酷事实。
而所有的线索,无论是真实的、被误解的,还是精心伪造的,都因各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巧合,完美地串联在了一起。
没人知道那位深居单于庭的年轻可汗,为何心血来潮要派遣直属的王庭禁卫去监视强大的花旗盟友,但他确实这么做了,并且出人意料地承认了。
乌骓心怀二意,这本是他藏于心底最深的秘密,此刻却被陈晓小队编造出来的“事实”无情戳穿、放大并公之于众。
因为他本人确实不算清白,面对这半真半假的指控,他竟百口莫辩。
花旗人从一开始就计划在盟友乎浑邪的领土上引爆毁灭性的核武器。
这本身就在道义上站不住脚,内心的理亏让他们在面对任何相关指控时,都少了几分底气,多了几分敏感的猜忌。
而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秦军,恐怕自己也未曾料到,他们撒下的每一个谎言,竟然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对应的影子,甚至被对方自身的秘密行为所“证实”。
从某种荒诞的角度来看,正是花旗人和乎浑邪人各自的隐秘行动与真实意图,反向强化了“爱德华”所传递的每一条假消息的可信度。
而为了掩盖自己不可告人的真实目的,他们甚至无法、也不敢去彻底验证这些消息的真伪,因为“爱德华”指控的许多事情,他妈的居然在另一个层面上句句属实!
但这层层叠加的猜忌与谎言,还差最后一股力量,才能将压抑的火山彻底引爆。
于是,最后一把火,被直接送到了每一位前线士兵的耳边。
通讯频道里,传来了经过010精密模拟、与爱德华本人嗓音别无二致,甚至情感更加饱满、绝望的“最后通讯”:
“(剧烈的喘息和咳嗽声)帮我……报仇!他们……要杀我灭口!为了死去的弟兄们……帮我报仇!啊——!!!”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以及通讯被强行切断的忙音。
这声临死前的绝望呼号,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点燃了所有听到消息的花旗士兵心中的怒火。
自己的高级长官被乎浑邪人绑架、折磨,最后甚至要被残忍灭口?!
他们是谁?他们是高傲的北极星师团,是“五星天皇”佩特麾下最锋利的战刀之一,是整个远东战区都闻之色变的精锐!
他们臂章上那冷酷而狡黠的北极星标志,代表的不仅是身份,更是尸山血海中杀出的荣誉与不容亵渎的尊严!
如果连自己的高级军官被盟友如此背信弃义地虐杀,他们都能忍气吞声,那他们还配得上这身战甲吗?还配自称军人吗?
还有何颜面去谈论那视若生命的荣誉?!
无声的愤怒在士兵之间蔓延。
他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臂膀上那枚象征着寒冷与死亡的北极星徽记上。
冰冷的金属似乎也在无声地诘问。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并非犹豫,而是火山爆发前最后的力量积蓄。
忍?
他们凭什么要忍?!
乎浑邪人当初像丧家之犬一样屁颠屁颠地跑来求援,如今却敢在背后捅刀,虐杀他们的长官!
对这样的叛徒,还需要等待后方那些官僚慢吞吞的指令吗?
妈的!直接干他娘的!
一股无需言说的共识在士兵们眼神交汇中瞬间达成。
怒火点燃了瞳孔,压下了最后一丝迟疑。武器被紧紧地握住,保险被悄然打开。复仇的意志,取代了一切思考。
“打!宰了这群背信弃义的混蛋!!” 积压的愤怒与恐惧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而在幽暗的山体隧道内,始作俑者们正静静地聆听着外界隐约传来的骚动与枪炮声。
“效果如何?”陈晓问。
010的传感器闪烁着微光,冰冷的合成音带着一丝近乎拟人的满意:
“音频模拟度99.7%,情感渲染超出预期。外部声谱分析显示,冲突级别正在急剧升高。”
多克咧了咧嘴:“这下,他们想不打都不行了。”
坐山,观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