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并未持续太久。
秦军以雷霆之势兵临城下,这座庞大的要塞虽然占地广阔,但在有组织的精准清剿下,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区域已被迅速控制,残余的抵抗力量要么分散躲藏在阴暗角落,要么就龟缩在最后的核心——指挥大楼内,负隅顽抗。
010用一次精准的爆破,彻底摧毁了高耸的信号塔,截断了要塞对外的无线电波。
其他士兵则剪断了所有能找到的有线通讯线路,发电机房以及各处的备用电源被相继定位并破坏。
卡戎要塞,这座扼守山脉咽喉的雄关,此刻与外界失去了所有联系。
而在外围,叶韵率领的机动特遣队员依旧牢牢占据着制高点,用精准的火力死死压制着试图重新集结的花旗部队,为要塞内部的肃清行动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与此同时,那几名负责押送爱德华的秦军士兵,已经成功抢夺了一辆乎浑邪制式的装甲运兵车。
他们伪装成溃退的乎浑邪士兵,正开足马力,在风雪中朝着雪神要塞的方向疾驰。
陈晓没有给他们不切实际的承诺,但只要能将爱德华这个活证据和关键情报源安全送回后方,其战略价值,丝毫不亚于他们直接夺取龙城。
当米风率领主力部队抵达指挥大楼下方,完成合围之时,楼内残存的守军选择了放弃抵抗。
“投降!我们投降!”
一个军官猛地推开窗户,寒冷的风雪瞬间倒灌进温暖的室内,他用生硬蹩脚的秦国话高声喊道,手中挥舞着一块不知从哪儿扯来的白布。
可能……是内裤吧……
米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全部下楼,解除武装。
不一会儿,指挥大楼内剩余的、面带惊惶与绝望的守军——主要是些军官和文职人员,陆续走了出来,在秦军士兵的枪口下排成了松散的队列。
整整一千多守军,先是和花旗人消耗了一部分,现在又被突然冒出来的秦军打了个落花流水。
米风看着这群俘虏,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王黎将军战前确实下达过“格杀勿论”的指令,他也能猜到几分老将军的用意——是想借他“血色天使”的凶名,在敌人心中播撒更深的恐惧,作为一种心理武器。
但是……他米风并非以屠杀为乐的刽子手,秦军也向来以纪律严明和优待俘虏着称(至少在非必要情况下)。
真的有必要为了制造恐怖,就将这些已经放下武器的军官和人员全部处决吗?
不行,他不能这么做。
但军令……
他甩了甩头,驱散那一丝犹豫,眼神重新变得冷硬。
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他转向身旁的单提兰,低声道:
“老单,带你的人,回避一下。”
“嗯。”单提兰明白米风的用意,沉默地点了点头,招呼着其他几名原乎浑邪降兵离开了。
尽管已经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但眼看着曾经的同胞……他心中依旧复杂难言。
几名秦军士兵抬起了枪口,对准了那群面露绝望的俘虏。
“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带着哭腔、却异常流利的秦国话声音猛地从俘虏群里响起!
秦军士兵刚刚抬起的枪口不由得为之一顿。
只见一个乎浑邪士兵连滚带爬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扑倒在雪地上,朝着米风的方向不住地磕头,语无伦次地喊道:
“长官!军爷!大哥!!!饶命啊!我是秦国人!!!我真的是秦国人!!!我爷爷是正儿八经的秦国人,我奶奶是乎浑邪人!我家以前是逃难到这边来的!我爸现在还在秦国做生意,我妈也是秦国人!我我我……我身上流着秦国的血啊!”
米风和多克对视了一眼,两人面甲下的脸上都打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米风依稀记得好像听谁提起过,乎浑邪国内确实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早年秦国人移民的后代,被称为“秦裔”。
但是……按照常理,外国裔不是不能参加乎浑邪的正规军吗?
那么眼前这家伙,身份证上登记的,就应该是纯粹的“乎浑邪族”才对。
乎浑邪虽然是个民族成分复杂的移民国家,但在官方认定上只有两大类:
“乎浑邪族”和“外族”。例如米风之前遇到的那个艾达姑娘瑞雅,身份证上就是“外族”,而“外族”是没有资格服役的。
“证件。”多克上前一步,伸出手,语气冰冷。
那俘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在身上各个口袋里摸索了半天, 最终掏出了一张卡片,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了过去。
多克接过卡片,并没有立刻查看,而是先抬眼扫视了一下其他乎浑邪俘虏的反应——他们脸上普遍流露出鄙夷、蔑视,仿佛在看一个试图摇尾乞怜的小丑。
他又回头看了看米风,米风隐藏在面甲下的眼神似乎也带着同样的表情。
“呵。”多克冷笑一声,这才低头,翻开了那张所谓的“士兵证”。
姓名:……
出生年月:……
住址:……
籍贯:秦人。
秦人?????
卧了个槽,乎浑邪的士兵证上写了个秦人?
多克脸上的问号瞬间变得更大了!
乎浑邪的军队证件上,怎么可能出现“秦人”这种籍贯标注?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周围几个凑过来看的秦军士兵也愣住了,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米风见状也走上前,从多克手中拿过证件仔细一看,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随即,他猛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证件上使用的文字,是他妈标准的汉字!
排版、格式、防伪标识……这根本不是什么乎浑邪士兵证,这分明是他们秦军内部使用的身份识别证件!
米风二话不说,猛地抬脚,狠狠踹在那人的胸口,将其直接蹬翻在冰冷的雪地里。
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弃信义的叛徒。
“你他妈最好真的不是秦人!”米风上前一步,大手如同铁钳般扼住那人的脖颈,将其半提起来,另一只手拿着那张秦军士兵证,几乎要怼到对方脸上,与证件照片进行着残酷的比对。
“告诉我,这他妈是从哪儿来的?!说!”
照片与本人确实吻合,分毫不差。但这更让米风怒火中烧——一个登记在册的秦军士兵,为何会穿着乎浑邪的军装出现在这里?
是令人不齿的叛逃?
还是通过某种卑劣手段抢夺了阵亡战友的证件?
那叛徒被掐得脸色发紫,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响,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多克!”米风松开手,任由那人瘫软在地,“问问那些乎浑邪人,这家伙到底什么来路。”
多克立刻上前,与几名被俘的乎浑邪军官快速交谈了几句。
答案很快传回,果不其然——此人正是去年年底从秦军叛逃过来的。
几个乎浑邪军官为了活命,也争先恐后地补充细节:
此人叛逃的路线颇为惊人,竟是从风神要塞东侧潜入危机四伏的卡戎山脉,在冰天雪地里不知跋涉了多久,最终被雪神要塞的巡山队发现。
当时他声称自己是来“投诚”的,因为在秦国犯了事,回去肯定会死。
乎浑邪人自然不信,各种威逼利诱,甚至动用了刑罚,但这人嘴极硬,打死也不说具体缘由,只反复强调自己是来投降的,并愿意上交随身携带的秦军制式战甲作为“投名状”。
但鉴于此人极其乖巧听话,索性就先这么养着。
叛徒。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米风的心头。
对于叛徒,唯有处决。
他面无表情地抽出腰间配枪,干脆利落地拉动套筒,发出令人齿冷的“咔哒”上膛声。
枪口稳稳指向地上那团颤抖的身影。
“不不不!别杀我!大哥!长官!我……我知道王黎将军遇袭的……”
那叛徒感受到死亡的寒意,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连滚带爬地扑向米风脚边,试图抱住他的腿。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
枪声让周围所有人,包括那些待宰的俘虏,都下意识地浑身一颤,猛地扭过头去。
那叛徒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发出凄厉的尖叫,在雪地里疯狂打滚,手脚并用地胡乱摸索着自己身上。
“血!我中弹了!我在流血!救我!救救我!”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极度的恐惧让他甚至无法准确感知身体的状态。
米风只是冷冷地俯视着他,眼神如同万载寒冰。
他开枪时,枪口刻意偏转了几毫米,子弹擦着对方的肋部射入雪地,连皮都没蹭破。
“问问他们,这人具体是什么时候,怎么叛过来的。”
米风的目光依旧钉在那叛徒身上,话却是对多克说的。
多克再次与俘虏核实,得到了更精确的时间点和叛逃路线描述,他是去年年底来的。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铁板钉钉的逃兵。
然而,就在昏暗的光线下,米风无意间瞥见那叛徒抬起的脸——那双眼睛里,刚刚一闪而过的,不是恐惧和哀求,而是一种极度阴狠、怨毒的光芒,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
但仅仅一瞬间,那眼神便消失了,重新被可怜巴巴、委屈至极的神情所取代,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联想到此人情急之下喊出的“知道王黎遇袭”……
米风心中疑窦丛生。
他不再犹豫,一把揪住那叛徒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将他从雪地里提起来,朝着旁边一处相对僻静的断壁残垣走去。
“跟我过来。”
同时,他头也不回地对着多克和其他队员,下达了冷酷无情的最终指令:
“剩下的,全杀了。”
多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抬手示意。
周围待命的秦军士兵沉默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那些面露绝望的俘虏。
而在不远处零星的枪声与风雪呼啸的掩盖下,在一处断壁残垣形成的相对隔绝的角落里,米风的行动没有任何预兆。
他猛地探手,准地抓住了那叛徒的右臂关节。
没给对方任何反应或辩解的机会,米风眼中寒光一闪,手臂骤然发力——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同时迸发!
那叛徒的右臂被他以一种极其粗暴的角度硬生生反向折断,诡异的弯曲角度昭示着骨骼的彻底断裂。
这还没完!
几乎在惨叫声达到顶点的瞬间,米风穿着厚重战甲的脚已然抬起,带着千钧之力,毫不留情地狠狠跺下,精准地踩在了对方的小腿胫骨上!
“噗嚓……
”又是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细微声响,那叛徒的小腿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塌陷下去。
或许有人会觉得米风太过冲动,太年轻气盛,不懂得如何当一个长官。
这些评价,米风自己有时也承认。
但倘若有人敢质疑他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淬炼出的战斗直觉和识人能力,他绝对会跟对方急眼,甚至用拳头证明。
这种狠辣,冷酷才是他,真正的他。
在秦军里待了这么久,他似乎都要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样了。
在鬼门关前摸爬滚打,从尸山血海里挣扎出来的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阴险的、伪善的、悍不畏死的、临阵退缩的……他见识过太多人性的明暗面。
就在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瞥间,他百分之百断定,眼前这个看似可怜巴巴、不断求饶的家伙,绝不是什么简单的逃兵或软骨头——那瞬间流露出的阴狠与怨毒,是真正经历过血腥杀戮、并且享受其中的亡命之徒才会有的眼神。
一个大胆而冰冷的推断在米风脑中形成:
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去年年底参与袭击王黎将军的死士之一!
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很可能是在袭击后,凭借身上性能优异的秦军战甲提供的保护和生存能力,强行穿越了环境极端恶劣北部荒原。
更让米风心生警惕的是,刚才那叛徒眼中一闪而逝的凶光,竟然让他这个早已见惯生死、被称为“兵王”的人,都在一瞬间感到了某种源自本能的寒意。
米风才不会给这种人任何可能性,斩草要除根。
必须在他可能暴起发难之前,就用最彻底、最残酷的手段,碾碎他一切反抗的可能,剥夺他所有的行动能力!
“说!”
米风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他俯视着在地上因剧痛而蜷缩、颤抖的叛徒,“说实话,我能保你还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不说,你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对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知道你是什么货色,所以,别再给我演那套摇尾乞怜的戏码。”
米风的脚微微用力,碾磨着那已经碎裂的腿骨,带来一阵更剧烈的抽搐和闷哼,“否则,你另一条腿,马上也会和这条一样。”
面对铁证如山且极度危险的叛徒,米风脸上再无平日的随和,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实质的凛冽杀意。
这股毫不掩饰的、纯粹而冰冷的杀意,终于穿透了那叛徒精心伪装的表象,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了真实的恐惧。
米风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