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南智能装备产业园的晨雾被电焊火花撕开时，“江城工匠”的熔炉霓虹灯还在主楼上彻夜跳动。雷宜雨指尖敲着第七代快充桩的金属外壳，冰凉的触感渗进掌纹，像摸着十年前武钢高炉的淬火钢锭。
“宜雨哥！西格玛那帮孙子装龟孙呢！”瘦猴人未到声先至，胶鞋底在抛光地砖上蹭出刺啦一声响，“昨晚上华尔街日报的道歉声明，把‘恶意竞争’全改成‘商业误判’了！”
雷宜雨头也没回，目光仍锁在流水线末端那只银白色圆柱体上。那是特斯拉连夜空运来的超充桩原型机，外壳特意做成可拆卸的，明摆着要较劲。“让采薇把法兰克福法院的判决书贴他们官网评论区。”他屈指弹了弹桩体，“用德语。”
苏采薇捧着平板划出残影：“特斯拉工程师半小时后到现场测试。斯宾塞刚追加条件——”她忽然憋住笑，“要我们给超充桩戴上奥运五环的项链。”
“小雷老板！德国佬的玩意儿修好了！”工棚帘子哗啦被老吴扯开，油污手套攥着半截亮得晃眼的金属轴，“徐工拿液氮泡了整宿，现在动平衡精度能当钟表使！”
徐汉卿喘着粗气跟出来，军工棉袄领口还凝着白霜：“雷总，按您说的反向梯度冷却法，裂缝应力值压到0.3兆帕以下。”他忽然压低嗓门，“比咱们装在dF-21d上的主轴还稳。”
雷宜雨终于转身。瘦猴立刻蹿上来替他掸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却见他抬手按住徐汉卿托着的那截主轴。冰凉金属贴着手腕内侧搏动的血管，像搭住时代的命门。
“上车床。”他拇指摩挲过抛光面，“用十倍于特斯拉的测试参数。”
当德国工程师把特斯拉超充桩接进高压电网时，产业园西角正爆出地动山摇的轰鸣。三台五轴联动机床撕心裂肺地咆哮，被徐汉卿命名为“龙脊”的精密主轴正在转\/分钟的极限转速下疯狂抖颤，轴体温度飙升到足以融化铅块。
“振幅超阈值！”监控屏前的小年轻嗓音劈叉，“已经冲破红色警戒——”
“闭嘴。”老吴焊枪一甩，飞溅的火星燎过工作台，“小雷老板说能转，阎王来了都得给它让道！”
测试台上，雷宜雨正捏着特斯拉快充枪往桩体插口怼。“接触不良。”他忽然侧头对金发碧眼的工程师飚英文，“你们用铜铝合金当插针？二十年后的电动车峰值电流能把它熔成糖稀。”
金发工程师涨红了脸：“这是目前最先进的——”
“啪！”快充桩蓝屏死机的瞬间，产业园西南角突然腾起海啸般的声浪。烟尘裹着赵三强粗嘎的吼叫穿透厂房：“龙脊振幅归零！连续极限负载测试十二小时达标！”
瘦猴踩着叉车从人堆里冲出：“宜雨哥！西格玛在越南的暗桩咬饵了！假扮海关查扣咱们的货轮，刚让董局派人包了饺子！”他一个急刹甩出手机照片，画面上几个穿制服的正撕扯“龙吟科技”封条，腕口露出的西格玛蛇头纹身刺青却忘了遮。
特斯拉总工斯宾塞赶到测试台时，正看见雷宜雨攥着老虎钳往特斯拉桩体里掏。半截熔化的充电枪头被硬生生拽出，带着股焦糊的塑料味。
“雷！你们必须赔偿...”斯宾塞的咆哮卡在喉咙里，视线撞上刚被叉车运来的“龙脊”主轴测试报告。热成像图谱上代表金属疲劳的红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冰蓝色吞噬。
“十倍测试标准，主轴精度反升7%。”苏采薇笑吟吟递上平板，“对了斯宾塞先生，贵方充电桩在零下25度环境死机三次，要不要试试我们的军工热管理模块？”
特斯拉团队还在发懵，雷宜雨已经抓起喷漆罐跳上工作台。鲜红的“中国龙”LoLo被喷在特斯拉银白外壳上，最后一笔画龙点睛时，他扭头冲斯宾塞挑眉：“奥运版快充桩，得带点中国红。”
众人哄笑声中，董天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滑进厂区。国安局长钻出车门时，手里攥着的不是文件，而是巴掌大的镀金齿轮模型。“老魏刚端了西格玛在印尼的据点，翻出个‘海怪计划’。”他把齿轮模型拍在雷宜雨掌心，金属表面蚀刻着汉南产业园的微缩地图，“三天后越南峰会，有‘贵客’想给中国智能制造送钟。”
暮色沉降时，雷宜雨独自站在主楼天台上。脚下是吞吐着火舌的第七代生产线，远方长江货轮的汽笛声撞碎在产业园的高墙外。瘦猴捧着保温饭盒钻进电梯，身后跟着抱图纸的苏采薇和拎扳手的老吴。
“西格玛跪了！”瘦猴扒开饭盒露出炸得金黄的藕夹，“刚收到消息，他们拿三百项快充专利求和！”
苏采薇展开平板露出奥运五环标志：“奥组委让送样机去平昌做极寒测试，条件是——”她突然噗嗤笑了，“要给快充桩戴顶绒线帽拍宣传照。”
老吴拧开保温杯嘬了口浓茶：“新来的学徒工在主轴测试台跪了半天，说要拜徐工当师傅。”他抹了把胡茬上的油星，“小雷老板，这算不算您上回说的...匠魂？”
江风卷着初雪撞在雷宜雨肩头，他摸出镀金齿轮抵在围栏上。路灯骤亮时，楼顶霓虹灯牌燃起烈焰般的红光，“江城工匠”四个字熔进夜色，把众人侧脸映成流动的赤金。
“告诉斯宾塞。”雷宜雨忽然叩响齿轮，金属震颤声惊起檐下栖鸽，“想要冬奥订单，让特斯拉工程师先进技校考焊工证。”
铁塔般的七代快充桩在生产线尽头轰然启动，幽蓝电流沿着龙形LoGo奔腾流窜。更远处，载着龙吟主轴封样箱的军牌卡车正碾过积雪，车尾甩开的雪雾里，隐约传来焊枪撕裂夜空的嘶吼。
镀金齿轮在掌心转够七圈时，雷宜雨对着江城初升的灯火眯起眼——下塘村毛坯厂里发霉的国库券，深圳交易所蒸腾着汗臭的认购证，莫斯科郊外被白雪覆盖的军工图纸，此刻都熔进这指尖方寸之间。齿轮咬合声里，董天那句警示混着江风在耳畔回旋：
越南峰会上的“钟”要来了，铸钟的熔炉，却早该烧得更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