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涧大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撤离的军民中飞速传开,极大地提振了低迷的士气,
然而,比捷报传得更快,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那矗立在鹰嘴涧出口道路两旁,绵延近百步的“标本林”……
几千名金军俘虏与被杀的金兵尸体,被以那种极端残酷的方式,用长枪从下至上贯穿,斜斜地插在泥土中,
枪尖挑出的舌头在风中迅速失去血色,变得紫黑干瘪,
连同那些尸体脸上凝固的极致痛苦与恐惧,如一幅宛如地狱入口般的惨烈!
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却驱不散这股冲天而起的死寂与寒意,
浓烈的血腥味引来了乌鸦,它们在“标本林”上面盘旋,分食着腐肉
第一批追至此地的金军斥候,远远看到这场景,便忍不住伏在马背上剧烈呕吐起来,
即便是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的老兵,面对这种刻意为之,旨在摧毁心智的残忍场面,也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握着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消息迅速回传,
“魔鬼!这贺烽就是魔鬼!”
一个逃回去的斥候面色惨白,语无伦次地向他的百夫长描述着所见:
“都……都被串起来了……像……像烤羊一样……从……从下面……太可怕了!”
百夫长脸色铁青,强自镇定,亲自带人前去查探,当他亲眼目睹那片“标本林”时,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不适,仔细看了看那些尸体身上的衣甲和面孔,确认了正是先前追击的先锋部队同袍,
“是贺烽……一定是他!”
百夫长声音干涩,他早已听闻过这个镇朔军主帅手段的酷烈,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的地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杀戮,而是最赤裸裸的挑衅与震慑!
很快,后续跟进的几支金军千人队都陆续抵达了鹰嘴涧……
无一例外,全都在涧口被那恐怖的“标本林”震慑住,
军心士气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原本因攻占太原而提振起来的骄狂之气,被这片无声的死亡丛林彻底浇灭!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军中的疑虑和恐惧……
因为这“标本林”的震慑,金军中怯战的风气开始蔓延,追击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将领们需要时间整顿部队,安抚士兵的情绪,
……
另一边,太原城内,原镇朔军帅府衙门内,如今已成了完颜宗翰的行辕
“标本林?贺烽……!!”
完颜宗翰暴怒的咆哮声,震得整个正堂嗡嗡作响!
他忘不了当初兀术在四方谷与镇朔军一战之后,那些被送回来的穿成串的俘虏……
这贺烽是在跟自己故技重施!……他分明就是为了能够用这酷烈的手段阻碍自己麾下的兵卒对他继续追击……
完颜宗翰面前,一名刚从鹰嘴涧赶回来的将领正单膝跪地,头颅深埋,
他颤栗着不敢直视完颜宗翰那几乎要喷出火的帅眼……
时立爱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脸上亦是凝重无比,
他收到的战报更详细:
先锋五千余人近乎全军覆没,主将阵亡,尸体受辱……
如今这“标本立威”之举,更是狠毒至极!
“大帅息怒……”
时立爱待完颜宗翰的喘息稍平,上前一步,沉声道:
“贺烽此举,意在阻我追兵,乱我军心,其心可诛!……”
“本帅当然知道!”
完颜宗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他用这种下作手段,就是想吓住我们!让我们不敢追!”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
鹰嘴涧的惨败已让他颜面尽失,如今这“标本”事件,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完颜宗翰的脸上!
此事若传扬开,他在军中的威望,在朝廷中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自己的军中出了这样的事,那与他一直明争暗斗的完颜宗望,绝不会放过这个攻讦他的机会……
“贺烽……贺烽!”
完颜宗翰咬牙切齿地重复着,恨不得把贺烽生吃活剥了!
“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
时立爱看着面前情绪几近崩溃的完颜宗翰,耐心安抚规劝道:
“大帅,越是如此,我们越需冷静……”
“贺烽狡诈,用兵不循常理,其部虽携百姓,行动迟缓,但精锐犹在,且贺烽本人极擅山地转战,我军若因愤恨而急追,恐再中其圈套……”
“而我们现在最应该抓紧做的,不是他镇朔军!而是……”
时立爱隐晦的指了指东边……
完颜宗翰一双戾眼,怒视周围,尽管他心中多有不甘,但他心里非常清楚,时立爱说的是实话……
“传命!”
“全军整备!随我,东进汴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