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柜的玻璃表面凝结着细密的水珠。诗妍踮起脚尖去够顶层货架的抹茶味pocky时，浅绿色连衣裙的腰线随着动作微微上提，露出一截系着银色脚链的纤细脚踝。她的指甲油是前天刚涂的薄荷色，此刻在超市的LEd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尝尝这个。\"珺弛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时，诗妍闻到了淡淡的西柚洗手液味道。他右手举着的试吃盒里，黄桃块浸在琥珀色的糖水里，叉子的塑料柄上还沾着些他掌心的汗渍。诗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那件深蓝色t恤——上次班级野炊时被芒果汁染到的那件，领口处还留着淡淡的洗涤剂清香。
\"不用啦。\"诗妍摆手的幅度刚好让腕间的潘多拉手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下意识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吊坠，这个动作让珺弛的视线跟着下移了三厘米。
\"为什么？\"珺弛向前半步，运动鞋的防滑纹在地面留下转瞬即逝的灰印。他左手无意识地捏着t恤下摆，布料被揪出的褶皱里藏着去年秋游时蹭上的荧光笔痕迹。诗妍发现他今天没戴那副黑色运动手环——通常那上面会显示他晨跑时的心率数据。
冷藏柜的压缩机突然启动，白雾从缝隙中漫出。诗妍的耳后散发出一缕桃子香波的气息，和冷气交织在一起。\"我吃不了...\"她的话被突然插入的薯片碎裂声打断。憬珩不知何时出现在零食区通道，他今天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间，露出印着\"物理超度\"字样的文化衫，左手还捏着半片沾着辣椒粉的薯片残骸。
\"珺弛啊——\"憬珩拖长的尾音惊飞了货架顶端停驻的苍蝇，\"诗妍对黄桃过敏这事儿，咱们春游那次她说过三遍。\"他说话时虎牙磕到下唇，那里还留着上周打篮球时撞出的结痂。翊尧推着购物车从生鲜区滑来，车轮碾过地砖缝隙时发出\"咯噔\"声响，购物车里躺着个系错蝴蝶结的环保袋——那是他上周家政课的作业。
\"兄弟，你这记性...\"翊尧用沾着试吃酱油渍的手指戳向珺弛肩膀，在他t恤上留下个模糊的指印。他今天把刘海别到了耳后，露出眉尾处那道两厘米长的疤痕——三年级爬树时留下的战利品。望舒从饮品区走来时的脚步声很轻，但诗妍还是通过香根草沐浴露的味道认出了他。他右手拿着瓶依云矿泉水，瓶身凝结的水珠正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落。
\"去年。\"望舒拧瓶盖时腕表表盘反射的光斑掠过珺弛的眼睛，\"去年去海岛的时候说过，她对黄桃的过敏反应包括荨麻疹和呼吸道水肿，严重时还可能会窒息。\"他今天换了新的运动鞋，鞋带系法是从消防员结改良来的——诗妍上周才在安全教育课上学过这种系法。
珺弛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像被夕阳点燃的云朵。他后颈处细小的绒毛立起，t恤领口露出的锁骨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诗妍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第二关节处有道月牙形的旧伤疤——那是四年级手工课刻橡皮章时留下的。
\"我...\"珺弛的声带像是被蜂蜜黏住，喉结又滚动了一次。他的视线落在诗妍发梢别着的樱花发卡上——那是去年文化祭他们小组获得的奖品。翊尧突然吹了声口哨，声音惊动了不远处试吃台后正在打瞌睡的促销员阿姨，她头顶的碎发随着惊醒的动作轻轻颤动。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翊尧从购物车底层掏出盒被压扁的百奇，包装袋发出哗啦声响，\"那天诗妍说完后，我还开玩笑说'那我们吃黄桃罐头时你要不要戴防毒面具'。\"他说话时舌尖露出一点，上面还沾着刚才试吃的糖残渣。
憬珩突然拍了下冷藏柜玻璃，震落几颗凝结的水珠：\"我想起来了！当时珺弛在玩手游，角色死亡时那句'defeat'正好盖过诗妍说话声。诗妍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右耳垂——那里有个几乎看不见的伤口，是去年被憬珩用橡皮筋不小心弹到的。
望舒的矿泉水瓶发出轻微的挤压声。他今天喷了微量的事后清晨香水，前调的柑橘香混着超市里的面包香气，形成一种奇特的温暖味道。\"过敏源测试显示是组胺不耐受。\"他突然说，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会导致眼睑肿胀。\"
诗妍惊讶地抬头，发现望舒正看着她的左手腕——那里确实有处淡去的疹痕，是四年前误食黄桃果冻留下的。超市广播突然播放起《蓝色多瑙河》，音乐声里，珺弛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试吃盒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冷藏柜的照明灯管突然闪烁了两下，在珺弛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他今天没像往常那样戴棒球帽，额前的碎发被空调风吹得微微颤动。诗妍发现他右眉尾有颗几乎看不见的小痣，在超市惨白的灯光下呈现出淡咖啡色。
\"抱歉。\"珺弛最终挤出的词语像是从齿缝间硬拽出来的。他低头时后颈的脊椎骨节清晰可见，像串被强行按下的音符。翊尧突然伸手揉乱他的头发，这个动作带起了他衣领上的洗衣液香气——茉莉花味的，和诗妍家用的同款。这是他故意的，虽然诗妍不用这个味道。
憬珩把最后片薯片抛进嘴里，包装袋在他掌心发出哗啦声响：\"没事啦，下次我们买西瓜和葡萄...\"他突然顿住，转头看向望舒，\"等等，诗妍最喜欢的是西瓜对吧？\"望舒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矿泉水瓶上的水珠已经在他掌心积成个小水洼。
诗妍突然觉得有点热。她今天涂的润唇膏是蜜桃味的，此刻正随着她抿唇的动作散发出甜香。望舒的目光在她唇上停留了0.5秒，随即转向货架：\"要买这个吗？\"他指着顶层的新品白桃乌龙糖，包装上的樱花图案和诗妍发卡莫名相配。
珺弛终于松开了那个被捏变形的试吃盒。塑料回弹时发出\"啪\"的轻响，惊动了附近货架上停驻的果蝇。他转身的动作太急，撞到了身后的促销堆头，几包膨化食品哗啦啦滑落。
自助结账机的扫码声\"嘀嘀\"响着，像首不连贯的电子乐。诗妍注意到望舒把商品摆放得异常整齐——酸奶和水果这类易损品放在最上层，重物则均匀分布在购物袋底部。珺弛站在两米外，正机械地把商品递给扫码机，他手腕上今天没戴那根黑色发绳——平时总用来绑各种小物件的那根。
\"需要袋子吗？\"女声响起时，翊尧正试图用牙齿撕开新买的泡泡糖包装。他的虎牙在塑料膜上留下个小小的穿孔，薄荷香气瞬间溢出来。憬珩突然凑到诗妍耳边：\"你看珺弛。\"他呼出的气息带着烧烤味薯片的余韵，\"他拿的都是你平时会买的零食。\"
确实，珺弛的购物篮里躺着的——全是诗妍的日常标配。望舒正在给芒果套上防撞网套，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腹有长期握笔形成的小茧。诗妍突然想起上周体育课，他就是这样细致地给羽毛球拍缠手胶的。
\"一共187.6元。\"结账机的语音让珺弛如梦初醒。他掏手机时带出了张对折的纸条，飘落到诗妍脚边。弯腰去捡的瞬间，她瞥见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些食物名称，每个后面都标注着\"安全\"或\"注意\"的字样。最上方用红笔圈出的\"黄桃\"二字格外醒目，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哭脸。
超市出口的感应门缓缓开启，夏末的热浪裹挟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诗妍的发丝被风吹起，有几根黏在了润唇膏上。望舒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拨开，指尖在触及她耳廓前0.5厘米处及时停住。珺弛站在三步外的树荫下，手里提着那个装满了\"诗妍喜好\"的购物袋，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翊尧突然吹起口哨，旋律是《菊次郎的夏天》。他牛仔裤破洞处露出的膝盖上还留着上周滑板摔伤的结痂，在暮光中泛着琥珀色。憬珩掏出手机说要拍晚霞，镜头却微妙地对准了诗妍和望舒的剪影。超市广播正在播放今日特惠信息，某个音节恰好与诗妍的心跳频率重合。
珺弛终于向前迈了一步。他的影子与诗妍的交叠在一起，购物袋里的芒果突然滚到最外侧，在塑料薄膜下泛着温暖的金黄色。诗妍想起望舒刚才说的\"组胺不耐受\"，想起憬珩大笑时露出的虎牙，想起翊尧t恤上沾到的试吃酱料，最后想起的是珺弛那张写满注意事项的纸条。
暮色渐浓时，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五个人的影子在停车场的地面上纠缠成一团，分不清谁是谁的。远处便利店的冰柜发出运转的嗡鸣，像极了这个夏天即将结束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