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窦文漪着实惊讶,她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出其不意。
洛夫人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别这样看着我,这些招数,自然也是我们用过的,管用!这法子还是老爷想出来的,也不知道他到哪里找个‘假妾’,还真把婆母的嘴给堵住了。”
“不过这个‘假妾’需要找合适的人选,毕竟殿下与我们不同。”
窦文漪若有所思,权势富贵迷人眼。
再高洁的女子,一旦有机会往上爬,都容易被欲望蒙蔽双眼,这个人选确实是关键。
洛夫人难得打开了话匣子,悠悠道,“你也不必忧心忡忡,你的起点比我高多了。当年,我还背着贼寇的名头,对于世家大族那些弯弯绕绕更是一窍不通。婆母日日与我斗法,见纳妾行不通,就以子嗣,孝道等问题故意刁难我。”
“我横冲直撞惯了,稍有不慎就被他们拿住了把柄,老爷只得想方设法在中间周旋,可这种事多了,谁都会烦。”
忆起往昔,洛夫人眼底散发着看透人世的睿智。
窦文漪满眼动容,气氛都烘托到此了,她也敢打趣几句了。
“那后来呢?你没想过放弃?”
她神情怅然,语气放缓,“闹得实在太烦,我就干脆一纸休书丢给他们,又跑去快意江湖了。”
“啊?”窦文漪瞬间一脸崇敬,高山仰止。
她以前也有这种想法,可依照裴司堰的性子,恐怕还没逃出天宁城,就得把她给抓回去。
“结果,他硬是寻了我三年多,还说那封休书没有在衙门登记造册,不作数!”
这些往事洛夫人其实很少与外人闲聊,和她是真的投缘,“现在想来,那时候人太年轻,胆子也大,做事根本不顾前因后果。”
其实那个时候,她都有了身孕是带球跑的,长子杜子仪两岁多都还以为自己亲爹死了呢。
窦文漪不禁汗颜,她这性子还真是洒脱,让人刮目相看。
“师父和您真是恩爱逾常,情投意合,是上天早就注定的缘分,所以,再多的坎坷磨难都是拆不散你们。”
洛夫人深以为然,“后来,我也难得回去住,就常年和老爷住在外面,还是公公看不过去,跑来和我道歉,说我在外流落了三年,他也失去儿子了三年。他把我们请回去,并再三保证不会逼迫我。”
“多亏了子仪,这孩子小时候聪明能干,嘴巴又甜,很讨老爷子欢心,随他爹。”
她顿了顿又道,“太子,待你很好,对吗?”
窦文漪侧目看着院中的一株海棠,怔怔出神。
脑海里全是那日,桐油的气息潮水般涌入鼻腔,他宛若天神从天而降,神勇莫挡,哪怕背后早已伤痕累累,他望向她的眸光,依旧温柔而坚定。
她想起他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他归还那封‘检举信’时的小心翼翼,他和杜大人之间的对抗。
他为了自己不得不对付窦家那群贪得无厌的人……如此种种,怎么能算不好呢?
窦文漪想到了很多,半晌,才喃喃回答道,“嗯,殿下很好。”
“那就好好过,老头子那里,我只有法子对付。”
“待你好就行。”
洛夫人再次叮嘱道,“不过他毕竟是帝王,在外把身段放低些,对你只好不坏,你是个通透的,相信一点就通。”
“谢师母提点。”
就在这时,洛夫人身边的嬷嬷急匆匆赶了过来,神色焦急,附耳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洛夫人脸色骤然一变,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什么?立即封锁消息,不准任何人再进入内院。”
“嗯。”管事嬷嬷退下。
迎上她疑惑的眸光,洛夫人也没有藏着掖着,压着愠怒,叹了口气,“孟家的掌上明珠被人下药……”
孟静姝?
被人下药,还捉奸在床了?
她这般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这般轻易中招?
除非,是她故意暗算别人,比如,沈砚舟?
窦文漪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
无端想起那次在郊外踏青放纸鸢时,孟静姝对自己的恶意,难道她情愿和沈砚舟当一辈子怨侣,也要不择手段得到他?
两人加快脚步,片刻之后,他们就来到一间清幽僻静的屋子。
两个管事嬷嬷警惕地守在门口,里面隐隐传来女子啜泣的声音。
“夫人,人就在里面。”
洛夫人脸色不太好,“文漪,待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外传。人啊,这一生,就那么几个重要的转折点,这丫头真是可惜了。”
次辅和首辅之间的关系太过微妙,孟静姝在杜家出的事,杜家自然难逃干系。
若是孟静姝想故意借洛夫人的手,想把事情闹大呢?
窦文漪不是想恶意揣测她,可更不希望洛夫人的善意被人利用,“师母,等会我们进去之后,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是成全孟姑娘,让他们立马成亲吗?”
洛夫人眉头微拧,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要不请他们双方的家长过来,让他们自己商议解决?”
窦文漪委婉提醒,“当初孟姑娘差点成了睿王妃,如今正需却一个如意郎君。”
这事洛夫人当然知道,只是方才一时心急,并未想到这一层。
她的脸上忽地凝重起来,“难道,你是怀疑她……”
窦文漪附耳低声道,“她和睿王定亲之前,心中早就有一个心上人了,算得上青梅竹,只是后来不了了之。”
洛夫人瞬间懂了,只是后来孟家嫌弃上这竹马,背信弃义,以为只要搭上睿王,就能助她成为皇后,谁知赌错了,如今又想吃回头草了。
院内,床榻上的被褥显得十分凌乱,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黏腻的香气。
孟静姝衣衫不整,她不停地抹眼泪,“你为何不肯……就这般狠心?难道我们之间一点情谊都没有吗?”
男人眼眶猩红,原本清雅雪白的锦袍上染着刺目的血,十分狼狈。他努力压抑着体内的燥意,哪怕自伤,也心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他额角青筋凸起,又气又怒,“孟静姝,你闹够了没有?”
说着,就推开窗户,准备逃离。
孟静姝不顾仪态,死死钳住着他的衣摆,不准他离开。
“就算你现偷偷离开,杜家也已知晓我被下了药,与人私会的事实,你以为我会为你守口如瓶?我的名誉尽毁,你就能脱掉干系?”
“我并没碰你!”男人切齿。
“以后总会碰的。”孟静姝仰一张满眼泪痕的脸,说着无比羞耻的话。
明明楚楚可怜,落在沈砚舟的眼里,却面目可憎。
孟静姝眼底透着一股执拗的疯狂,“事已至此。你娶了我,我们就是一段佳话。你和她的事,我也可以装作不知情。”
“只求日后,你能和我好好过日子。若你一意孤行逃了,你的名誉、官声、理想、抱负难道都想一并抛弃吗?”
“表哥,我心悦你多年,你何其忍心?”
“冥顽不宁!”
嘎吱一声,门被从外往里直接推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