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退去后的清晨，基地笼罩在一片潮湿的冷寂中。沈煜站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的水珠。昨夜的任务服还搭在椅背上，肩章处沾着的血渍已被清洗，却在布料纤维里留下了浅褐色的印记——那是苏瑶替他挡子弹时，溅在她战术服上的血，后来被他偷偷蹭到了自己衣服上。
“沈总。”
通讯器里传来凌轩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首长让您去作战室，说是有紧急军令。”
沈煜的喉结动了动。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昨夜拦截军车的行动虽然成功，但敌方使用的电磁干扰技术远超预期，甚至差点突破了军方的保密通讯频道。更棘手的是，苏瑶在行动中上传的“量子芯片”数据，经技术部门检测，竟与三年前“暗鲨”组织泄露的某型军用芯片高度相似——这意味着，苏瑶的“影子”身份，可能已经暴露在更高层级的视线里。
作战室的门虚掩着，沈煜推门进去时，看见首长正坐在会议桌前，面前的档案袋封着“绝密”红章。见他进来，首长抬了抬下巴：“坐下。”
沈煜落座，脊背挺得笔直。首长将档案袋推到他面前：“沈氏集团的‘影子’计划，需要你配合军方进行深度保密。这是最新的任务指令。”他翻开档案，第一页赫然写着：“鉴于目标人物苏瑶（代号‘银狐’）与境外势力关联度升级，即日起，沈煜同志须与其切断一切非必要联系，禁止透露任务细节及身份信息。”
“切断联系？”沈煜的声音发紧，“首长，苏瑶是‘银狐’的核心成员，她的技术能力对任务至关重要——”
“正因如此。”首长打断他，指尖敲了敲档案里的一张照片，“三天前，境外情报机构截获了一段加密通讯，内容是你们的行动细节。虽然我们成功拦截，但对方提到了‘银狐’的名字。现在，敌方可能已经将‘银狐’与沈氏集团直接关联。”他推了推眼镜，“为了保护‘银狐’的安全，也为了任务的绝对保密，你必须暂时‘消失’。”
沈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昨夜苏瑶靠在他怀里时，还在轻声说：“等任务结束，我们去挪威看极光吧。”那时她的伤口还在渗血，声音却像春天的溪水般清澈。而现在，他连一句“等我”都无法承诺。
“需要多久？”他问。
“至少三个月。”首长合上档案，“任务结束后，若‘银狐’的身份未暴露，你们可以恢复联系。”
回到宿舍时，沈煜的战术靴在地板上敲出沉重的声响。他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他和苏瑶的合影——那是三个月前在黄浦江畔拍的，她穿着米色风衣，他西装革履，两人的手交叠着搭在栏杆上，身后是璀璨的夜景。他伸手摸了摸照片边缘，照片背面是苏瑶的字迹：“和沈总一起看过的风景，都是极光。”
“叩叩。”
敲门声惊得他差点把照片掉在地上。开门的瞬间，苏瑶的身影裹着雨后的湿气涌进来，发梢还滴着水，手里提着保温桶：“我熬了莲藕排骨汤，你昨晚淋了雨……”
她的声音在看到他表情的瞬间顿住。沈煜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衣柜。苏瑶的笑容僵在脸上，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合影上，喉结动了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想起首长的话：“禁止透露任务细节及身份信息。”更想起苏瑶的“银狐”身份——她曾用黑客技术窃取过境外军事情报，一旦身份暴露，等待她的不是荣誉，而是军事法庭的审判。
“没什么。”他扯了扯领口，“只是有点累。”
苏瑶的指尖微微发抖。她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掀开盖子，热气裹着莲藕的甜香弥漫开来：“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背，像一片被风吹落的羽毛。
沈煜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终于崩溃般地扯下领带，将脸埋进手掌。照片里苏瑶的笑容在眼前晃动，他想起她第一次黑进他电脑时的狡黠，想起她在机房熬夜修复系统时的专注，想起她在暴雨夜抱着硬盘说“数据保住了”时的眼泪……这些碎片像刀子般割着他的心脏。
接下来的三天，沈煜刻意躲着苏瑶。
早餐时，他提前半小时去食堂，等苏瑶到的时候，只看见空了的餐盘；训练时，他申请了单独加练，避开她和凌轩讨论战术的会议室；就连晚饭后散步，他也绕去了基地后山的树林，听着虫鸣坐在石头上，直到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苏瑶的感觉越来越敏锐。她注意到沈煜的战术靴不再和她的一起擦，他的战术背心换成了新的，甚至连常用的那支钢笔都不见了踪影。她试图找他问清楚，却在走廊里被他避开，在食堂里被他假装看文件，在训练场外被他以“任务繁忙”为由拒绝。
“苏小姐。”这天傍晚，凌轩堵住了她。他的表情严肃，手里捏着一份文件，“根据上级指示，‘银狐’需要暂时移交技术资料，由特勤组接管。”
苏瑶的瞳孔骤缩：“为什么？我和沈煜约好了一起分析数据的——”
“沈总今天上午已经签署了交接确认书。”凌轩递过文件，“他说，为了任务安全，不能再接触核心资料。”
苏瑶的手指在文件上微微发抖。她认得沈煜的签名，那笔锋遒劲的字迹，曾经在她大学时的获奖证书上出现过。可现在，他却用这支笔，切断了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
“他什么都没说？”她问。
凌轩摇头：“只说‘按命令执行’。”
深夜，苏瑶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量子芯片”数据。这些代码她写了无数遍，每一个字符都像她的孩子。可现在，它们被锁进了加密文件夹，钥匙在沈煜手里——或者说，在那份“绝密”军令里。
手机突然震动，是沈煜发来的消息：“明天上午十点，基地东门，有份文件需要你签。”
苏瑶盯着屏幕，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机壳上。她知道这是什么——所谓的“文件”，不过是结束他们关系的“正式通知”。她删掉消息，又重新输入：“沈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又后悔了。或许他也有苦衷？或许军令真的比他们的感情更重要？
凌晨三点，苏瑶被噩梦惊醒。梦里，她和沈煜站在悬崖边，他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向迷雾，她喊破了喉咙，他却越走越远。她一身冷汗地坐起来，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白的光。她鬼使神差地起身，翻出藏在床垫下的旧U盘——那是她大学时的黑客笔记，里面记录着她最早的代码和梦想。
“或许，我该自己查清楚。”她喃喃自语。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分，苏瑶站在基地东门的梧桐树下。风卷着落叶掠过她的脚边，她望着不远处的岗哨，手心沁出冷汗。沈煜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常服，没有戴军帽，露出额角新添的伤疤——那是昨夜替她挡刀时留下的。
“沈煜。”她走上前，声音有些发颤。
沈煜的脚步顿住。他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两人之间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苏瑶先开了口，“那份文件，我已经签好了。”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沈煜接过文件的瞬间，手指剧烈颤抖。他低头看向文件，最下面的签名栏里，确实是苏瑶的字迹。可他知道，这不是她真正想签的。
“瑶瑶，我——”
“不用解释。”苏瑶打断他，转身就要走，“军令如山，我明白。”
“不！”沈煜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瑶甩开他的手：“那是怎样？沈总，您现在是军人，我是‘银狐’，我们的路本来就不同。”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
“不该爱上我？”沈煜逼近一步，声音沙哑，“可我已经爱上你了，从三年前在黑客峰会上，你替我解围的那天起！”
苏瑶愣住了。她想起那天的场景——她黑进主办方系统，却被主办方指控作弊，是沈煜站出来，用自己的技术证明了她代码的清白。那时他说：“这位小姐的黑客技术，比在场所有人都高明。”
“可你是军人。”她轻声说，“而我……”
“你是我的‘银狐’。”沈煜捧住她的脸，“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黑客，是最勇敢的战士。军令要我保护你，不是推开你！”
苏瑶的眼泪决堤而出。她这才注意到，沈煜的常服领口下，露出半枚银色项链——那是她送他的定情信物，用他们第一次合作破解的代码串成的。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抽噎着问。
“首长说，敌方可能监听我们的通讯。”沈煜帮她擦掉眼泪，“我不能冒险。”
这时，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车窗降下，露出首长的脸：“沈煜，任务有变。‘银狐’的技术被敌方破解，需要你们立刻去实验室——一起。”
沈煜转头看向苏瑶，眼里闪着光：“走吗？”
苏瑶吸了吸鼻子，笑了：“走。”
两人并肩走向轿车的瞬间，风卷起一片梧桐叶，轻轻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叶尖还沾着晨露，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心情——历经风雨，终得晴朗。
实验室里，气氛凝重。技术专家指着屏幕上的代码：“敌方破解了‘量子芯片’的加密层，正在尝试逆向推导核心算法。”
苏瑶坐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他们在用暴力破解，但我们的‘蝴蝶算法’有自动修复机制。”她快速输入一串指令，“给我十分钟，就能植入反追踪程序。”
沈煜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首长站在门口，冲他微微点头——这次任务，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并肩作战了。
“开始吧。”苏瑶深吸一口气，按下回车键。
屏幕上，数据流如银河般奔涌。苏瑶的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像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章。沈煜望着她，突然想起昨夜在宿舍，他翻到的那张旧照片——照片背面的字迹，此刻在他心里愈发清晰：“和沈总一起看过的风景，都是极光。”
而他知道，属于他们的极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