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也听过“杨业”这个名字，知道是个后起之秀，但怎么也无法把传闻中那个“神眼”跟眼前这个用报纸包着画卷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他脑子转得快，连忙换上一副热络的笑脸，“哎哟！原来是杨大师大驾光临！真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小刘，你还愣着干什么？眼瞎了？赶紧给杨大师泡茶！把我那罐珍藏的武夷山大红袍拿出来！”
小刘被吼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找茶叶。
“哈哈，我可没来晚吧？”
院门外头先递进来一句，博古斋那扇木门随即被人从外推开。
李志明几步就跨了进来，一眼便寻着了杨业，快步上前：“杨小友，你可算到了！我还琢磨你别是找不着这地儿。”他伸出手，语气熟络，“昨天一别，杨小友的风采，我可是惦记得紧！”
冯老一听这动静，再看李志明对杨业的态度，先前的架子顿时收敛，哎哟一声：“李总，您瞧我这……您昨天提的那位贵客，敢情就是杨大师啊！我这，我这真是……”他转向杨业，连连拱手，“杨大师，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杨业只道：“无事。”
小刘还僵在原地，两边面颊都有些发烫。先前那些话，此刻全堵在喉咙口，让他大气都不敢喘。
老钱机灵，搓着手上前，声音透着热乎气儿：“原来是李总的贵客，还是大名鼎鼎的杨大师！哎哟，怠慢了，实在是怠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他连忙往里让，“杨大师，李总，快，里边雅间请，有话咱们坐下慢慢说！”
冯老在前头引路，杨业和李志明随着进了雅室。老钱和小刘也跟了进去，小刘低垂着头，几乎将下巴抵在胸口。
进了雅间，李志明先开了口：“冯老，您这博古斋，还是这么雅致。”
“哎呀，还不是多亏了李总您常常关照嘛。”
说完，冯老亲自拉开一把太师椅，对着杨业恭恭敬敬地说，“杨大师，快请上座。”
杨业也不客气，寻了个位置坐下，李志明也随即坐下。
老钱瞥了冯老一眼，麻利地张罗起茶具。小刘凑上去想搭把手，被老钱不耐烦地扒拉开：“去去去，别在这儿添乱！毛手毛脚的！”
冯老搓了搓手，声音里透着一股热切：“杨大师，今儿个带了什么宝贝，让老头子我长长见识？”
杨业将一直抱在怀里的那卷旧报纸搁在面前的八仙桌上，慢条斯理地摊开。
老钱和小刘交换了个眼神，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报纸里能有什么金贵东西？
报纸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用细棉布仔细包裹的一截物事。
杨业解开棉布，一卷画轴躺在桌上。
冯老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画卷在桌上徐徐展开一小截，冯老只是静静看着，没作声。
可随着画卷越展越多，露出的画面也愈发清晰——
“嗯？”冯老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轻哼，他下意识地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人又往前凑了凑。
屋里头登时静得落针可闻。
老钱和小刘大气儿不敢喘，生怕惊扰了什么。
冯老“嚯”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手猛地撑住桌面，整个身子前倾，几乎要贴到画卷上去。
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这是……？！”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老钱和小刘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冯老。
冯老“突然”的一下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的椅子都往后挪动发出一声轻响。
他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那画卷。
“这，这不可能！”冯老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这东西非比寻常啊！”
他这一嗓子，把老钱和小刘吓得一哆嗦。
“冯老，怎么了？”
他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可又不敢凑太近。
“老钱！快！把我那副最高倍数的放大镜拿来！”冯老急促地吩咐道，眼睛却一刻也不舍得离开画卷。
“哎！哎！”老钱如梦初醒，迭声应着，慌忙跑去里间翻找。
李志明在一旁看着冯老这般模样，脸上露出笑意，对杨业道：“杨小友，看来你这次又淘到宝了。”
杨业只是淡淡一笑，“略有所得。”
冯老此刻哪里还顾得上旁人，他俯下身子，几乎要贴到画卷上，嘴里喃喃自语：“这笔锋这墨色这意境……天呐！难道是……”
老钱很快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跑了回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看起来就十分专业的放大镜。
冯老一把接过，也顾不上擦拭，直接就对着画卷仔细观看起来。
而且他看得极其认真，生怕漏了一点儿细节！
小刘在一旁看着杨业，心里暗骂自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真想给自己的臭嘴加两耳刮子。
这哪里是什么“进城务工的”，这分明就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啊！
冯老他们看得越认真，也让杨业憋笑憋得越痛苦。
他要看看这群人对着一副高仿画卷，能夸出什么样的花来。
过了好一会儿，冯老才直起身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李总，您说您今天要带贵客来鉴定，老朽还以为……哎！我这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他指着那画卷，对老钱和小刘道：“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好好看看！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宝贝！什么叫捡大漏！”
老钱和小刘战战兢兢地凑近了几分，伸头往画卷上看去。
虽然他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光看冯老这反应，就知道这东西绝对是惊世骇俗级别的。
冯老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蹭到画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是近乎痴狂的光芒。
“妙啊！实在是妙不可言！这用笔，这皴法，这意境……老夫浸淫此道数十年，也只在传说中的几件神品上见过类似的韵味！”
“不！岂止是神品！这简直是……是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