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形令牌在陆辰掌心发烫时，黑风谷的雾突然变了颜色。原本灰蒙的雾气染上淡淡的紫金，像揉碎的晚霞浸在水里，顺着风势往谷心聚拢，途经之处，枯黄的草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返青。
“这雾不对劲。”素璃的星轮在掌心旋转，蓝光切出的风刃劈开雾团，却见被割裂的雾气瞬间愈合，切口处甚至泛起细密的紫金色纹路，“里面裹着活气，却又带着蚀骨的寒意，像是……被强行催发的生机。”
陆辰捏紧令牌，仙葫藤蔓突然疯长，根系扎进土壤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地底传来的震颤——不是山石滚动的钝响，而是有节律的搏动，像巨人沉睡的心跳。藤蔓传回的触感更让他心惊：土壤深处的灵力正顺着某种脉络向上涌，所过之处，岩层都在微微发亮。
“是地脉。”玄尘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拄着拐杖站在谷口，袍角沾着草屑，“影阁首领没说谎，他们在动黑风谷的地脉。”拐杖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这令牌上的蛇纹，是上古‘引灵阵’的阵眼标记，看来他们早就盯上了这里的地脉灵力。”
枭夜带着先锋队退回来时，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他一把扯下头盔，额角的伤口渗着血珠：“影阁的人退得太蹊跷，明明能拼一把，却像赶时间似的往谷心跑。刚才截住个活口，审了半天才说漏嘴，他们要在子时前做完‘启灵仪式’，说是能让地脉灵力为己所用。”
“启灵仪式？”陆辰摩挲着令牌上的蛇纹，突然想起父亲手记里的插画——一页画着缠绕地脉的巨蛇，蛇眼处嵌着颗紫金色晶石，旁边批注着“以血为引，以魂为祭，逆改地脉，万灵俯首”，“我爹当年追查的邪术，恐怕就是这个。”
素璃突然指向谷心：“你们看！”
紫金色雾气此刻已凝成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座石台，影阁弟子正围着石台跪拜，黑袍在风中翻卷，像张开的蝙蝠翼。更令人心惊的是，石台周围插着七根石柱，柱顶燃烧着幽蓝的火焰，每簇火焰里都裹着个模糊的人影，细看竟与之前失踪的联盟弟子相貌重合。
“是被抓的同伴！”枭夜的拳头捏得咯咯响，“这群杂碎，竟用活人当祭品！”
玄尘子突然按住他的肩：“别冲动。引灵阵的祭品不能受惊吓，你现在冲进去，只会让他们提前启动仪式。”他从袖中摸出张泛黄的羊皮卷，展开时簌簌作响，“这是我早年在古籍里抄的破阵图，引灵阵的七根石柱对应北斗七星，其中‘天玑’柱是阵眼的破绽，因为它吸收的是最烈的戾气，反而最容易被纯净灵力冲垮。”
“纯净灵力？”素璃的星轮突然亮了亮，“我的星轮能净化戾气，或许能试试。”
“不行。”陆辰立刻否决，指尖点向羊皮卷上的注解，“你看这里——‘戾气遇净则爆’，直接用星轮冲阵，只会让祭品先遭殃。”他望着石台方向，仙葫藤蔓轻轻扫过掌心，“得用‘顺’的法子，先顺着阵势引灵力，等它运转到最盛时，再把纯净灵力掺进去。”
枭夜听得皱眉：“哪来那么多时间等？子时就快到了。”
“不用等子时。”陆辰突然笑了，指尖在蛇形令牌上敲了敲，“这令牌是阵眼钥匙，说不定能让阵法提前运转。”他将令牌抛给素璃，“你持着星轮站在‘天玑’柱对面，等会儿我引动令牌，阵法异动时，你就把星轮灵力揉进石头发光的纹路里，记住要轻，像羽毛落在水面那样。”
素璃接住令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昨夜陆辰说的话——“越是烈的戾气，越怕细水长流的软劲”。她深吸一口气，星轮在掌心转出柔和的光：“我明白了。”
玄尘子往她手里塞了把符纸：“这是‘定魂符’，若祭品灵力不稳，就往火焰里扔一张，能多撑片刻。”
雾气越来越浓，石台周围的诵经声隐约传来，七根石柱的蓝光渐渐变紫。陆辰带着枭夜绕到阵侧，仙葫藤蔓贴着地面蔓延，在草叶间织成绿色的网。他摸出块晶莹的晶石——是之前从蚀灵池底捡的昆仑镜碎片，将其嵌进蛇形令牌的凹槽时，令牌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
“就是现在！”
陆辰将令牌猛地按向地面，紫金色雾气瞬间炸开，引灵阵的纹路顺着地脉爬向七根石柱，“天玑”柱率先亮起，柱顶火焰里的人影痛苦地蜷缩起来。素璃看准时机，星轮蓝光如丝线般缠上石柱，顺着紫色纹路往里钻——她没有硬冲，而是像溪流绕着礁石走，遇到戾气最盛的节点，便停下来转个圈，再悄悄往前挪半寸。
“戾气流向变了！”枭夜低呼。他看见石柱上的紫纹开始褪色，火焰里的人影舒展了些，“这法子真管用！”
但变故就在此时发生。石台中央突然站起个黑袍人，兜帽下露出张布满蛇鳞的脸，正是影阁的二首领。他举起骨杖指向素璃：“区区净化术也敢班门弄斧？给我爆！”
“天玑”柱猛地震颤，素璃只觉一股戾气顺着星轮反噬而来，喉咙一甜，竟喷出小口血。石柱上的紫纹疯狂跳动，火焰里的人影又开始挣扎。
“素璃！”陆辰心头一紧，仙葫藤蔓突然直立起来，如同一道绿色的墙挡在她身前。他抓起地上的昆仑镜碎片，灵力催至极致——碎片折射的阳光刺破雾气，刚好落在蛇形令牌上，令牌上的蛇纹竟活了过来，顺着地脉纹路反向游走！
“你竟敢逆转阵眼！”二首领目眦欲裂，骨杖顿地，七根石柱同时爆发出红光，“那就让所有人陪葬！”
红光漫过石台时，素璃突然想起陆辰的话。她抹掉嘴角的血，将星轮贴在石柱上，不再刻意避开戾气，反而顺着红光的轨迹轻轻哼唱起来——那是小时候听祖母唱的童谣，调子简单柔和，像春日落在窗台的阳光。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狂暴的红光遇到哼唱声，竟像被安抚的野兽般放缓了速度。素璃趁机将星轮灵力拧成细如发丝的线，顺着红光的间隙钻进石柱深处——这一次，不是硬闯，是借着对方的力，送了点“软劲”进去。
“咔嚓”一声轻响，“天玑”柱的紫纹裂开道缝。
陆辰抓住机会，仙葫藤蔓如潮水般涌进裂缝，绿色灵力顺着地脉蔓延，所过之处，紫金色雾气纷纷消散。二首领惨叫着被藤蔓缠住，黑袍下的蛇鳞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布满伤痕的皮肤。
“不可能……”他盯着素璃，眼神里满是疯狂，“引灵阵怎么会被童谣破了……”
素璃没有回答。她正忙着往火焰里扔定魂符，那些被困的同伴渐渐睁开眼，蓝光包裹着他们从火焰里飘出来，虚弱却安全。阳光彻底驱散雾气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星轮上，竟沾着片紫金的雾絮，轻轻一碰，就化作了透明的水珠。
枭夜踢了踢被捆住的二首领：“说！影阁到底想干什么？”
二首领咳着血笑起来，目光扫过陆辰手中的蛇形令牌：“你们以为破了个阵就赢了？地脉的口子已经被撕开，真正的‘净化’……才刚开始呢。”他突然用力挣断藤蔓，往石柱撞去，“等主人醒了，你们都得死！”
血溅在石柱上的瞬间，令牌突然发烫，陆辰的脑海里闪过段模糊的画面：黑衣人手执蛇形令牌站在地脉深处，身后是沉睡的巨蛇，他听见有人说“等它醒了，三界就再也没有纷争了”……
“主人？”陆辰捏紧令牌，望着地脉裂缝里渗出的紫金雾气，突然明白影阁首领临终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要唤醒的，根本不是地脉灵力。”
素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裂缝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睁眼。阳光落在上面，折射出与蛇形令牌同源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