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没有向洛应提起自己的猜测。
菲娜毕竟是贵族，在未经证实的情况下就谈论她与劣等吸血鬼的恋情，无异于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找了个借口离开休息室，独自走进蔷薇花圃，停在那丛黄白相间的蔷薇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发腻的甜香，似乎是刚刚浇过那种特殊营养液的味道。
小草目光微动。
她一直觉得这营养液的气味不太对劲，之前偷偷取了一些，让洛应送到汐月城的研究院去分析。
而今天得到的结果，却只是普通的高级营养液。
小草取出一张符篆，决定亲自验证。
随着符纹生效，她的嗅觉被大幅强化，达到了远超常人的敏锐程度，能捕捉到人类通常无法感知的气味。
那香气瞬间浓郁了近乎五倍，如同实体般扑面而来，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几乎令人窒息。
强忍着逃离的冲动，她凝神细辨，终于捕捉到了洛应曾提起的那一丝甜——混杂着血腥气，像是熟到糜烂的果肉，甜得发腻，甜得腐朽，仿佛要将人拽入深渊。
小草拼尽最后一丝理智撤去符篆的效果，大口喘息。
太可怕了，差一点就……
千草被这汹涌的情绪波动唤醒。
灵识空间内一片狼藉，建筑东倒西歪，天上的光球也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千草，帮我个忙。”小草顾不上自己混乱的灵识空间，急忙说道。
千草感受到她的急切，应道：“好。”
小草悄声密语交代了几句，随后将手覆在黄白蔷薇的藤蔓上，缓缓输入灵力。
半晌，千草回道：“没有异常。”
小草又蹲下身，拨开表层的积雪，一手按在靠近土壤的根藤上，另一只手贴在泥土上。
这次持续了很久，久到小草的心中重新燃起期待。
自己的猜测，或许有了一点进展。
“可以了。”千草忽然道，“有道身影正朝这边过来。”
小草立刻起身，用脚随意拨弄了几下雪，掩去地面的痕迹。
她取出手帕，仔细擦拭指尖沾染的泥土，视线落在蔷薇上，佯装赏花。
“洛娅小姐。”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即便不回头，她也知道来的是谁。
那位见过两次的园丁，阿藤。
还真是……有缘。
“帮我摘下这朵花。”小草指向藤蔓上开得最盛的那朵蔷薇，回过头望向他，表情自然而矜持。
阿藤手中恰好拿着修剪花枝的剪刀，一头过肩长发松松挽起，拢在脑后，俨然一副专业而整洁的园丁模样。
“好的，洛娅小姐。”他谦逊地应声，走上前来，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撑开剪刀，对准花茎——“咔嚓”一声。
那枝被选中的黄白蔷薇落入他手中，他细心剪去尖刺。
小草静静地注视着。
直到他将花递来，那双沉静的眼眸望向她：“洛娅小姐，您的花。”
小草没有去接，反而抬手抚上他的眼眸，指尖探索，力度时重时轻。
阿藤先是微微一僵，随后便顺从地任由她动作。
“菲娜城主说，我在这三日的宴会中，会有一场美妙的邂逅。”小草语气平淡，“可我对那些宾客并无兴趣。”
那在他眼周流连的指尖缓缓下移，拂过脸颊、下颌、喉结……最终却蓦地一转，落在他持花的手上，轻轻揉捏。
阿藤呼吸微颤，眼眸低垂，被拢住的睫毛轻抖，似是不知所措。
小草却不管不顾，指尖继续在他掌心流连，低声道：“今日是最后一场宴会，我想，所谓的美妙邂逅大概不会来了。所以……”
她忽然俯身凑近，鼻尖堪堪停在他颈侧，“不知今晚……能否邀请你共进晨餐？”
月光下的肌肉一点点绷紧，片刻后，又缓缓松弛。
一丝浅淡的、独特的香气飘入鼻尖，小草不动声色，静待他的回答。
一秒、两秒、刚好三秒。
她听到了一声带着羞涩的“愿意”。
阿藤先行离去。
作为被邀请的一方，他需要整理仪容、精心打扮。
这是对邀约者的尊重。
小草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花丛间，目光落回指尖的蔷薇。
“你刚才暗中重新开启了符咒效果。”千草问道，“有什么发现？”
增强嗅觉的符篆效果可持续一个时辰，并能随使用者心意开关。小草唇角微弯，答道：“确定了，他就是我的‘美妙邂逅’。”
千草沉默。
“我的意思是，他应该就是菲娜城主为我安排的那场邂逅。”小草进一步解释。
对方就像一阵恰到好处的风，言行举止总在不会引人反感的分寸内，而那些暗藏的小细节……更是耐人寻味。
千草语气依旧冷淡：“你们并无感情基础，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似乎不太合理……”
小草耸肩：“怎么会？‘洛娅小姐’的设定可不喜欢欲拒还迎。若他一再拒绝，反而达不到目的，这般大方接受，才是正确的策略。”
阿藤如此费尽心机接近她这个“普通”的中等贵族，多半是洛应的真实身份已然暴露。
而洛应难以接近，便只能从她这个“妹妹”入手。
那她便如他所愿。
毕竟，她也有需要确认的事。
小草将手中的黄白蔷薇重新插回藤枝之间，瞥了一眼地面，随即转身离开了蔷薇花圃。
回到休息室，洛应见她肩头落满了雪，便放下手中的工作，取来毛巾走到她面前。
“我自己来。”小草边说边用手掸去肩上的雪，随即将冻得冰凉的双手迅速贴向洛应颈侧。
休息室内的壁炉一直燃着银丝炭，身为冷血生物的吸血鬼，体温竟比小草冰凉的双手还要……温暖一些。
再看洛应那淡然的表情，丝毫没有被冰到的反应，小草失望地撇撇嘴。
为什么吸血鬼不怕冷啊！
洛应唇角动了动，配合地发出声音：“嘶，好冷。”
“噗哈哈哈……”小草忍不住笑出声，“洛应，你的反应好‘人机’，不对，是‘鬼机’啊。”
她随即闭上眼睛，缩了缩脖子，用夸张的语气演示道：“要这样——‘嘶，好冷’——才对嘛。”
洛应又学着她的表情重复了一遍，但因过于僵硬，依旧显得很“鬼机”。
小草再次笑弯了腰。
洛应颈侧的肌肤很快被她捂得失去了温度，小草正要收回手，他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引向自己身上下一个温暖的位置。
“别感冒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她含笑的眼眸，只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