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记仇，小草的钱包惨遭重创，不仅买下三份顶级烤血冻，加了双倍碎碎脆，还额外刷了黏奶粉、果林苏小焦……
其实这些都是用血炼化，再掺入某些特殊材料制成的小料。
小草盯着允礼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黏稠的血冻，心里愈发好奇：这味道，真的不单调吗？
“吸血鬼的味觉真是特别，尝不出其他食物的味道，却能分辨出不同血液的风味，还分出苦菊、茉莉这样的类型，甚至还要在此基础二次加工。”
小草吃过猪血，可要是把几头猪的血混在一起炒，端到她面前，她绝对分不清谁是谁。
看着她一脸好奇又带点纠结的表情，允礼停下了动作。
口腔里，黏稠的血冻渐渐融化，与浓郁又带着同样一丝血味的小料交融在一起，被缓缓咽下。
有时候，看着小草吃各种零食小吃，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他也会像她此刻这样，忍不住想象那些被她品尝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是苦、是甜、是辣，还是别的什么。
也许正因为种族不同，注定了他们在许多方面，都存在难以跨越的差异。
想到这里，允礼眸色一沉，忽然偏过头：“你说这些，是想强调我们种族不同？”
天地良心，小草只是单纯发出感叹，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他才是，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种族啊。”小草一直很平常心地接受自己和几位吸血鬼之间的种种差异。
但允礼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唇角勾起一抹似嘲非嘲的弧度，“你……”
小草有点无语，出声警告打断他的话：“你再嘴巴毒，我可真要生气走人了。”
允礼身体微微一僵，手中的烤血冻悬浮到半空。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像是在表明态度。
小草不满，一拳头捶在他腰间，力道不重，纯属警告。
“我后面还想说，种族不同并不会影响我们的亲情。话也不等人说完。”
允礼略微一怔。
他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如一张无声的网，笼罩在她身上，缠绕，收紧。
“人类总是善变的，你能保证你永远不会变吗？”他冷哼道，把“永远”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说着又忍不住补了一句：“大多数吸血鬼喜欢一样东西，可比人类长久得多。”
允礼活了一千多年，五百年前所有通道开启时，吸血鬼与人类曾有一段往来频繁的时期。
他见证了太多人类上一秒信誓旦旦，下一秒就转身离去。
小草很气，这是什么刻板印象？
人类在某些事上的确善变，但在亲情和一些真挚的感情上，大多数人绝对是执着而坚定的。
她忍不住反驳：“既然你们喜爱得那么长久，那为什么你们吸血鬼交往男女朋友，跟割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地换？至少我们人类大多数一生只结一次婚。亲情也是一样，所以我绝对能保证，我对待你这位长辈，到死都不会变！”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抬起头，挺起胸，脸颊鼓鼓的：“那你呢？你能保证在我百年之后，在你漫长的余生里，还能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记起我这位家人的样子吗？”
这一点，其实连人类自己也未必能做到。
时间就像一块强制的橡皮擦，会一点点抹去生命中那些消失的人和事的痕迹。
在小草的声讨中，周围的一切仿佛渐渐模糊，成了影影绰绰的背景。
允礼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原本只是略带调侃的对话，演变成一场山雨欲来的对峙。他的唇抿成一条线。
“你在质疑我？”最后，他冷声问。
“不是质疑，”小草摇头，“是你每次我说什么，你总要反驳。所以我只是用了同样的方式回应你。”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软了下来，轻声问：“允礼，你相信我吗？相信我不会善变，会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家人这件事？”
允礼眼睫微垂，像是要避开她眼中过分炽热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不自在地开口：“相信。”
小草立刻弯起嘴角：“既然相信，就别总是否定我嘛，差点就吵起来了。”
她哼哼两声，带着点小得意：“小心以后没人给你买香喷喷的烤血冻吃，还额外加那么多小料，哼哼，谁像我这么大方对你呀？”
允礼盯着她的笑容：“那你呢？还是质疑我以后会忘记你？”
小草老实回答：“质疑。”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仿佛隐隐凝滞。
“等等，”她抬起手，“等我说完。”
空气的流动似乎暂停了一瞬，又缓缓恢复正常。
在允礼的注视下，小草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支铅笔、一块橡皮和一张便利贴。
她在纸上写下“小草”两个字，又用橡皮擦掉，举起那张纸对着他：“看出什么了吗？”
允礼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小草指着纸上淡淡的痕迹，眼中带着笑意：“这张纸就像你的一生，‘小草’会在上面留下痕迹。但随着时间的冲刷，痕迹会越来越淡，甚至快要看不清原来的字迹。但她依然在那里。也许某一天，你会忽然想起：啊，我好像曾经有过一个人类的血亲。”
这次她没有用“家人”这个词，而是用了更贴近吸血鬼认知的“血亲”，想让允礼更好地理解她的说法。
她撕下那张便利贴，折成一颗爱心，拉起他的手，郑重地放进他掌心。
“留作纪念吧。希望很多很多年以后，当你快要忘记我的名字时，它能提醒你。”
允礼的手指微微一动。掌心那颗纸折的爱心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却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
他倏然收拢手指。
“不、会、忘、记。”他一字一顿地说，随后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触她的脸颊，他的语气恢复成平日里微带嘲讽的样子，眼神却格外专注认真，“这么能忍受我的坏脾气，还总敢威胁我、跟我叫板的人类，这辈子估计只有你一个。我怎么可能忘记？”
小草一脸怀疑：“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像是被外星人附体了？允礼会说这么煽情的话吗？”
允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气怒说：“你就当我是被附体了吧。”
小草见好就收，后退两步，突然跳起来一把抱住他，“嘿嘿，气氛那么伤感，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我怎么可能不相信眼前这位好心的吸血鬼呢？”
一向克制内敛的吸血鬼顿了几秒，终于伸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她的脑袋靠在他胸膛的位置。
或许只是错觉，但在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某种不寻常的声响。
再仔细听，却只剩下远处热闹街道传来的模糊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