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站在厨房，这几天她一直强忍着，直到此刻，在齐芸面前，情绪终于决堤。
“哭什么？”齐芸蹙眉，挣扎着坐起身，取出手帕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她故意板着脸，指尖的动作却格外温柔，“我又没有怪你。”
小草抽噎着，倾身抱住了她。
“我不要师傅离开，我要你一直一直陪着我。”
这句话在她心里憋了太久。暗中注视着齐芸时，有很多次，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又咽了回去，直到此刻，才终于说了出来。
“怎么和你师公一样。”齐芸的语气异常平和，褪去了往日的严厉，“人总要经历生老病死。你长大了，要学会坦然接受。”
小草倔强地摇头：“我不要坦然，我就要师傅永远陪着我。”
亲人的离别如此沉重，怎么可能轻易接受？
齐芸知道小草在某些方面像极了自己，一样固执。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快去尝尝你的长寿面，再不吃要坨了。”
小草亲眼看着她如何费力地准备这碗面，不愿辜负这份心意。她松开手，低“嗯”了一声。
几道身影围坐桌前，齐芸第一时间将长寿面推到小草面前。
面条温热适口，暖意顺着食道滑入胃中，渐渐扩散至全身。小草大口吃着，几乎来不及咀嚼。
她不敢抬头，生怕一抬眼，泪水就会再次涌出。
“吃点菜。”
说是夹菜，齐芸却将她最爱吃的包子放进了碗里。
小草埋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齐芸又陆续为她夹了许多菜，直到碗里堆成小山才停手。
她转向黎尔，神色如常地问：“费里山的信号应该修好了吧？我想看骑士选拔赛的直播。”
小草一直缺席比赛的事，齐芸心知肚明。
黎尔也不再遮掩，打开通讯器，调出热度最高的直播频道，将画面放大。
屏幕上正在直播最后一场决胜局。
一男一女两位吸血鬼相对而立，周身魔力涌动，等待着主持宣布开始。
小草认出男吸血鬼是代表王城出战的塞安。
与此同时，弹幕疯狂滚动：
【冠军肯定是塞安！】
【伊赛贝拉学姐加油，我投了你五百万月行币！】
【镜头能不能给王上一个特写？想膜拜】
【求给修颜院长的盛世美颜一个镜头！屏幕脏了我想舔！】
或许是观众的愿望太过强烈，镜头真的转向高座上的莱斯若特。
他神色沉静如深潭，双手自然交叠在身前。似乎察觉到镜头，他望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继续关注场下的对决。
尽管只是一个短暂的眼神，却让屏幕前的观众为之下意识颤栗。
战斗正式开始。
两位争夺最后席位的吸血鬼谨慎地对峙着，谁都没有贸然出手。
塞安是魔力本源派，漆黑的魔雾如活物般缠绕周身，随时可能化作致命一击。
伊赛贝拉擅长用枪。
她低着头，手指轻抚与自己发色相近的靛蓝长枪，动作从容不迫，仿佛这只是日常练习，全然感受不到决赛的压力。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塞安，许久不见。”伊赛贝拉忽然笑着开口，像是闲话家常。
塞安面无表情，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观众席——父亲、查查尔家族的重要成员都在场。昨天家族为这场决赛召开了紧急会议。
只有一个目标：他必须赢得冠军，成为王的贴身骑士。
这份荣誉与权柄，能让新入驻王城的查查尔家族迅速站稳脚跟。
想到此处，塞安率先发动攻击。身影疾闪，魔雾随他心意凝聚成利爪，直扑对手面门。
伊赛贝拉反应极快，在魔雾触及手臂的瞬间急速后撤。手中长枪早已蓄势待发，“砰”的一声，裹挟魔力的子弹如凶猛的鲨鱼破空而出。
两位吸血鬼激战正酣。
镜头前的齐芸看了几眼，似乎失去兴趣。她低咳几声，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目光转向身旁的小草。
没有点评比赛，她像是随口问道：“小草，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阻止你引灵吗？”
小草十四岁初见她时，曾想引灵成为契灵师，却被齐芸坚决反对。
小草茫然摇头。
齐芸抬手，掌心升起橙黄火焰。跃动的火光照亮她苍白的脸庞。
“因为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平静地说，“原本预计能撑到你二十岁。届时，我会用禁术以生命为代价，将自身的灵力传承给你。”
小草震惊地睁大眼睛。
齐芸橙黄眼眸微微低垂，有片刻失神：“这样你就不用……”
话语戛然而止。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小草还没有成长好，现在还不能知道那些事。
齐芸含笑擦去小草唇边的汤渍，眼中满是不舍。不能再庇护这个孩子了，要让她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小草，还有机会的。”
比赛尚未结束，胜负未分。
凭借莱斯若特的威望，如果小草现在赶去赛场，依然来得及。
齐芸终究不忍心看她错失机会。
齐家的人，怎能轻言放弃？
“去吧，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弟子，是我的骄傲。”齐芸对她点头，气息越发微弱，却执拗地支撑着，“我想亲眼看着我的小草，站在最高的舞台上，成为冠军，实现梦想。”
小草用力摇头，咬紧下唇。
她不能去。
如果去了，就再也……
齐芸的眼眶也红了。她偏过头，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精神。
手腕一翻，一柄漂亮的长剑出现在掌心——正是那柄天阶灵器“祈古”。
她起身，双手捧着剑递到小草面前。
“祈古是历代齐家家主的佩剑。它本就是你的剑，我只是代为保管……日后……不管是做什么，带着它在身边吧。”
小草意识到什么，泪水大颗滚落。
“我不要！我只要师傅！”她哽咽道，“师傅，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求求你陪着我，我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我……”
她再也说不下去。
从未有一刻如此绝望。十八岁的成年，面对的竟然是和齐芸的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