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也不知道从哪儿吹出来一阵妖风，有说方晓虎拉裤兜子的，有说方晓虎是王梅干儿子的，有说方晓虎是李璇玑干儿子的，还有说方晓虎认干娘认到了歪嘴老师头上，被吓出了屎的，更有的说方晓虎喜欢李双双，结果被人家逮住给打出了屎的……
总之与方寸相关的风言风语传得格外离谱，一个个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煞有其事似的。
离谱的是，不知道哪个喜欢写东西的小人，居然把方寸作为主角给写成了笑话合集，还把一些不属于方寸的事也给拼凑了进去，各个年级传阅抄写的，不计其数……
教室外的栏杆上，方寸和杨万里趴在上面。
杨万里：“我说老方，你真的假的，你真是图书馆那个老师的干儿子？”
方寸黑着脸：“不是。”
杨万里：“不是？那大家都这么说。而且……”
方寸斜睨着杨万里。
“而且，你好像真的总是去图书馆找李老师啊。很难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方寸：“呵呵……我能说什么……”
张有为走来，也顺势趴在栏杆上，望着远方。
“晓虎，李老师让你晚上去图书馆一趟，她有事跟你说。”
方寸：“知道了。”
杨万里像是抓到了证据似的，狂呼道：“呐呐呐……还说你不是李老师干儿子，让我抓到了吧！”
方寸：“胡说什么，给我说点事就是我妈了？那我给你说点事是不是就是你爸了？不要乱说！”
杨万里也不恼，嘿嘿窃笑着。
图书馆。
这里依然安静，只有方寸和李璇玑两人。
方寸简单问好后，与李璇玑面对面坐下。
两人相顾无言。
方寸知道李璇玑找自己必定有缘由，而且他自己也有一种直觉，或许李璇玑就是要和他说祸斗的事。
“祸斗可能死了。”李璇玑直视着方寸的眼睛，毫不掩饰地说。
之所以是“可能”，是因为她最后看到的只是祸斗的一道虚影，而且还被火鬼王所收走。
方寸这两天总觉着心中缺少了一点什么，又好像多了一点什么。
曾经偶尔冒泡的祸斗，现在彻底陷入了死寂。
对于方寸而言，祸斗不亚于自己的授业恩师。
事实上，也确实是祸斗将他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现在恩师的沉寂，让方寸在另一个世界中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那是一种骤然失去依靠的迷茫感。
李璇玑的话彻底让方寸醒悟过来，以后要不要继续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中闯荡，以一个孤独的误入者的身份？
“你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遭到了蜃龙的偷袭，我及时调用龙华界之力展开了青龙幻境，这才把你截留下来，但是我没想到这是蜃龙和祸斗联手设置的陷阱……”
沉默中，随着李璇玑的娓娓道来，一段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
青龙幻境的一切，方寸也是亲历者，只是他提早失去了意识，对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只是模糊的感应。
“所以祸斗死了，其实对你来说也是个好事。”
李璇玑的安慰恰到好处。
方寸也知道这是事实，但那毕竟是第一个引导他踏入另一条道路的引路人，是他内心中实际承认的师父。
方寸嗫嚅片刻，只是说：“我明白。”
察觉到气氛的异常，李璇玑岔开话题，“听说你是我干儿子？”
方寸一愣，没想到李老师突然问这个。
方寸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老师，这不是我传的，我也不知道谁瞎说的，我从来没说过……”
方寸还当老师是问罪的。
哪知李璇玑压压手，毫不在意道：“没事，你就那么说也没什么。”
“啊？”
方寸一懵。
李璇玑：“外面都在传你拉裤兜子了，是不是真的？”
方寸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地不肯言语。
一看这样子，李璇玑就心里有数了。
李璇玑：“呵呵……真拉了？哈哈哈……”
方寸低头不言，脸色更红了。
但很快，方寸就抬起头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李璇玑。
李璇玑笑了一会儿也不笑了，看着方寸抬起头的样子微微点头。
李璇玑：“好了，刚刚就是对你进行一个小测试。现在说正事，你可知道……什么是境？”
什么是“镜”？
方寸：“镜子？”
“……”
李璇玑无语，拿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境”字，又写了一个“界”字。
李璇玑指着“境”字对方寸说：“我说的是这个‘境’。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些关于境与界的东西，你要认真听。”
看着李璇玑严肃的样子，方寸不由正襟危坐，点点头，开始认真听着。
“再讲境与界之前，我需要先帮你回忆一件事。你还记得你刚来这个学校考试的时候吗？”
李璇玑的话引起了方寸的回忆。
当时经历的幻象又浮现了出来。
此时再去回忆，印象竟是格外清晰。
银河、香炉、瀑布……还有青龙……
“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
“没错，当时你所经历的并不是你的错觉，也不是幻觉，那就是你真实经历的事情，但你所看到的却并不是真的。”
方寸皱眉听着，似解非解。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经历那些事的时候并不是你这个身体在经历，而是你的意识，或者说你的灵魂在经历。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你的心在经历。”
方寸：“不一样吗？灵魂经历不就是我的经历吗？”
李璇玑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果然，这孩子悟性也够高，仿佛天生的一般。
“不一样。一个人大体上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你的脑子，一个是你的身体。他们在学术上叫做心理和生理。但这其实并不准确。可是又没有更合适的词来描述他们，所以姑且这么叫着。”
“之所以说灵魂经历和你的经历不一样，是因为前者就好像你在脑子里想象着自己在经历，但实际上你本身并没有经历。后者就好像你本身虽然经历了，但你的脑子并没有参与。”
方寸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李璇玑微微一笑，接着说：“举个例子，你现在是不是在图书馆这里？”
方寸点点头：“是。”
李璇玑：“这就是你的经历，也是你的身体经历。也是你目前正在经历的事实。”
“那你现在回想一下考试那天，你在哪里？”
方寸：“教室里……教学楼的教室里。”
李璇玑：“对了。但那只是你现在脑子里回想起来的曾经的经历，对吗？”
方寸：“是。”
李璇玑：“那就是你的灵魂经历，或者说是你的意识经历，也可以说是你的脑子的经历，还可以说是你的想象经历。怎么说不要紧，重要的是这个意思。”
方寸若有所思，一手摸着下巴道：“意思是我现在真实地坐在这里，这是事实，正在发生的这个事就是我的身体经历。而我虽然在这里听着老师你讲话，但我脑子里回想着考试时候的事情，我在想象着自己在考试，那就是我的脑子经历？”
李璇玑双手合掌，赞叹道：“没错！”
方寸：“那不就是上课走神吗？”
李璇玑：“唔……这么说也没错……”
“就以走神为例。你走神的时候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吧？”
方寸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没有啦……”
李璇玑：“不用不好意思，这是正常的。我想说的是，你走神所产生的各种想象，就叫念头，也叫思绪。这种念头或者思绪非常驳杂，一个人每天都会生出无数个这种念头。这种念头聚合在一起，就叫念力。而你想象的画面就被称之为‘境’。”
方寸：“等等，老师，等等等等……‘境’就是我想象的画面？”
李璇玑：“可以简单这么说。但并不正确。‘境’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你只要知道，‘境’就类似于你想象中的场景，是一个虚假的，幻想的，有限的空间就好。”
“打个比方说，你现在想象你自己现在这栋楼的顶层，可以想象到吗？”
方寸想了想，犹豫道：“应该是想到了吧。那种感觉……会很高？”
李璇玑：“没错，在你想象的场景里，你站在楼顶，会觉得很高。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想象出楼顶是什么样子吗？你能想象出楼顶的风向吗？你能想象出楼顶看别的地方应该会看到什么吗？你能想象到从楼顶往下看去，都是谁在经过吗？”
方寸皱眉沉思，为难道：“老师，这不难为人吗？这谁能想得那么细致？”
李璇玑意味深长地看着方寸道：“没错，没有人能想那么细致，可是……那只是你以为……”
“你想象的画面可以称之为‘境’，你梦到的画面也可以称之为‘境’，甚至你眼睛看到的当前所处的环境也可以称之为‘境’，当你的想象、回忆甚至梦中的场景足够细致，细致到和你肉眼所见的世界几乎不差分毫的时候，你脑子中的那个‘境’也就能够具象化，能够被人们所看到了。这就是‘境’。”
方寸：“所以我考试的时候遇到的那些假象，还有我在科技楼看到的那条大蛇，其实都是一种想象的画面，只不过它们从某种想象的画面里走出来了，形成了‘境’，所以我就能看到了？”
李璇玑：“聪明！”
方寸又生出一个疑惑：“那……为什么其他人看不到，只有我能看到？还是说他们也能看到，但是我不知道？也不对，老师你也能看到对吧？”
李璇玑：“是的。我也能看到。至于你说的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到……这就要说到‘境’的具体划分了。”
方寸：“什么意思？”
李璇玑：“刚刚给你粗略地讲了什么是‘境’。现在要给你讲的，是‘境’有哪些。”
“‘境’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心境’、‘意境’和‘梦境’。‘梦境’很好理解，你梦中梦到的画面、场景所组成的世界，就是所谓的‘梦境’。这也是大多数人都会经常经历的。‘心境’有点不太好解释，但你可以简单理解为你的心情所呈现的那种感觉中的世界。‘心境’世界是最玄妙的，我也不能解释得很明白。”
“最重要的是‘意境’。‘意境’这个东西确实是难以解释，因为他是依赖于‘心境’与现实而共同催生的。你可以将‘意境’简单地理解为你想象的场景和画面，而且是你主动想象的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中，你就是造物主，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方寸：“我好像懂了一点点……是不是可以这么说，‘心境’是一种情感世界，‘意境’是一种情感与现实一起反应出来的世界，它是我的一种想象，‘梦境’是一种我不能自主的客观世界，是独立于现实的世界？”
李璇玑：“嗯！可以这么说。”
方寸：“可是……这有什么用？”
李璇玑：“不要急，这里的用处太大了。你刚刚不是问为什么那些幻象只有你能看到吗？那是因为你进入了幻境！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什么是‘幻境’。”
方寸惊讶一声：“幻境？是说我之前看到的都是假的吗？也不对，老师你说了，那是真实经历……”
李璇玑：“呵呵呵……你还挺会思考，这点不错。”
“所谓‘幻境’你可以理解为比‘心境’、‘意境’和‘梦境’更高级的场景，或者说世界。再简单点说，‘幻境’就相当于一个清醒的梦境，只是它更完美，更完善。当你身处其中的时候，你会觉着和在现实世界一样，感觉没有任何分别。”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虚拟现实’，而且是无限逼真的虚拟现实。”
“在高深的‘幻境’之中，你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现实世界还是虚幻的世界……或者换句话说，那已经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
方寸：“您的意思我大概懂了。就是说我之所以能看到祸斗，经历这些神奇事，是因为我进去了幻境？所以我才能看到？而其他人看不到，是因为他们没能进入幻境？那就是说……并不是谁都可以进入幻境的？”
李璇玑：“聪明！”
“幻境不是谁都可以进入的，有的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匆匆一瞥，管窥一豹，有的人机缘巧合，因缘际会就会进入其中，从而得到特殊的机缘，或者成仙，或者长生，或者穿越……”
方寸：“那……要怎么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