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石门在月光中缓缓合拢，张小纯指尖捻着的半枚玉佩忽然沁出凉意。他望着石缝里漏进的银辉发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佩上“纯”字的刻痕——那是多年前杜凌菲亲手为他雕的护身符，如今只剩半块。
“早知道……”他喉结滚动，终究没把后半句“就该守着最初的人”说出口。储物袋里的情书早已被他亲手焚了，灰烬飘出密室时像极了那年落雪，可如今连灰烬的余温都没了。他总以为情多是福，直到昨夜看到宋君婉为了给未出世的孩子争名分，红着眼和公孙婉儿在偏殿对峙，才惊觉自己把日子过成了一团乱麻。
神识无意间扫过城西，桂花香气竟顺着灵力波动漫进密室。他身形一晃已立在那座雅致阁楼外，桂花瓣落在肩头时，二楼窗棂“吱呀”转动，陈曼瑶的身影在灯影里若隐若现。
“魁皇陛下。”她没开窗，声音隔着窗纸飘下来，比当年在灵溪宗时冷了三分。
张小纯捏紧了那半块玉佩。他知道大天师把弟子安置在这里的用意——后宫如今像口烧得滚烫的油锅，陈曼瑶这样通透的人，进来了就是块要被炼化的玉。可他望着窗纸上那道清瘦影子，忽然想起她当年为救自己，在陨剑深渊里被剑气划得满身血痕的模样。
“桂花快落尽了。”他轻声说。
窗内沉默片刻，灯火“噗”地灭了。
离开时他绕道去了灵临王府。许珊正在院子里晒药草，晨光里她鬓角竟有了几缕银丝，弯腰时后腰的旧伤让她踉跄了一下——那是当年替他挡邪皇一击留下的。他站在墙头看了一炷香，直到她把晒干的“护心草”仔细收进陶罐，才悄然隐去身形。
飞离魁皇城时，他下意识往南冥沼泽的方向去。那里曾是杜凌菲最后出现的地方，可搜遍了每片泥潭、每株古藤，只有瘴气缠绕着他的衣袍。通天道人说过，凌菲带着另一半玉佩入了轮回裂隙，可他总觉得她就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像当年在星空道极宗的藏经阁外，偷偷给他塞糖葫芦时那样。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他立在云海之上，看着第一缕晨光撕开夜幕。怀里的半枚玉佩忽然发烫——那是血脉相连的悸动！他猛地转头，神识瞬间穿透千里宫墙，落在坤宁宫的方向。
“哇——”
婴儿的啼哭像道惊雷炸响在皇城上空。张小纯眼前骤然炸开无数光流，那些缠绕在“未来念”上的死结，竟随着这声啼哭寸寸断裂！他一直卡在最后一步的亘古卷第三层，此刻如醍醐灌顶——所谓未来，不就是这新生的血脉，是那些牵挂之人的明日吗？
他疾冲回皇宫时，宋君婉的寝殿外已经围满了人。公孙婉儿站在廊下，素来清冷的眸子里竟有了水光；大天师捻着胡须笑，眼角却泛着红。产婆抱着襁褓出来时，声音都在发颤：“恭喜陛下！是位小殿下，哭声洪亮，将来定是栋梁！”
张小纯伸手去接的瞬间，襁褓里的小家伙攥住了他的手指。那掌心温热柔软，带着奶香的呼吸扑在他手背上，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所有的烦躁、怅惘、焦虑，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温热的潮水。
“就叫念安吧。”他低头看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声音轻得怕惊扰了这小小的生命，“思念的念，平安的安。”
公孙婉儿走上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颊：“好名字。”
宋君婉在里间轻声笑了，带着刚生产完的虚弱：“别忘了给孩子娘也取个念想。”
张小纯握着孩子的手顿了顿，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晨光里，他仿佛看见陈曼瑶在桂花树下拾花，看见许珊把护心草晒得蓬松，看见杜凌菲的身影在云海里回眸一笑。
他低头吻了吻念安的额头，灵力在体内流转得前所未有的顺畅——未来念已成，可他忽然明白，真正的力量从不是功法有多高深，而是这些需要他守护的人，本身就是照亮前路的光。
“都平安。”他轻声说，既是对孩子，也是对自己，“我们都会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