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护粮路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寿春城的城门刚在身后闭合,鹅毛大雪就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秦斩勒住缰绳,抬头望了眼漫天飞雪,斗篷的边缘已落了层薄薄的白霜。身后,十二辆马车排成蜿蜒的长队,车轮碾过冻土的痕迹很快被积雪覆盖,车辕上“楚地暖”的红色木牌,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将军,雪势太急,要不要找个避风处暂歇?”巡守队长周虎策马过来,他的胡茬上结了冰碴,说话时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风里。秦斩没立刻回答,目光扫过马车——头两辆装着织坊赶制的厚丝绸,第三辆是医署熬制的药丸,后面九辆全是新收的糙米,麻袋口露出的米粒饱满,还带着阳光的气息。他抬手拍了拍车辕,指腹触到冰凉的木茬:“将士们在边关扛着寒风,这些东西早到一日,他们就能少受一日冻。”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传来“嘎吱”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队员的呼喊。秦斩催马赶去,只见打头的马车陷进了雪坑,车轮在结冰的泥地里打转,溅起的雪沫子打湿了车夫的裤脚。车夫急得满脸通红,挥着鞭子抽打马匹,可马匹刨着蹄子,却怎么也拉不动车。
“都下来推车!”周虎率先跳下马,从车厢里抄出铁锹,弯腰往雪坑里铲雪。巡守队员们纷纷响应,十几个人围着马车,有的铲雪,有的垫石块,还有力气大的队员,干脆俯下身,肩膀顶住车辕,喊着号子往前推。秦斩也下了马,他接过队员递来的粗饼,咬了一口,干涩的饼渣卡在喉咙里,咽得他胸口发紧。他忽然想起上次去边关,看到将士们啃着比这更干硬的麦饼,就着雪水吞咽的模样,心里猛地一沉。
“停下。”秦斩叫住正往嘴里塞饼的队员,转身走向装着桑椹糕的马车。那是寿春的妇人特意做的,桑椹是去年晒干的,混着糯米蒸成糕,用油纸包着,揣在怀里还能捂热。他解开油布,拿起一块递到周虎手里:“把这些分下去,大家垫垫肚子。”周虎愣了愣:“将军,这是留给边关将士的……”“将士们能吃到,咱们也能。”秦斩打断他,把油纸包往队员手里塞,“让他们知道,楚地送来的不仅是物资,还有这点念想。”
队员们捧着温热的桑椹糕,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甜丝丝的桑椹味在嘴里散开,驱散了些许寒意。车夫抹了把嘴角的糕渣,突然直起腰:“将军,我有法子了!”他从车厢底部翻出几块木板,铺在雪坑前,“这样马匹能借力,咱们再推一把,肯定能把车拉出来。”
众人重新围拢过来,周虎喊着号子:“一、二、三!”十几双手推着车辕,十几双脚踏着木板,马匹也卯足了劲,往前猛地一拉,马车终于从雪坑里爬了出来。车轮碾过木板,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鼓劲。秦斩看着重新动起来的车队,把剩下的桑椹糕仔细包好,放回车厢:“走,继续赶路。”
雪越下越大,风也更烈了,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疼。太阳渐渐西沉,天边染出一抹惨淡的橘色,很快又被飞雪遮住。车队行至半途,前方的山路突然被积雪堵死,厚厚的雪堆像堵墙,挡住了去路。随行的咸阳官差缩在马车里,裹着厚厚的棉袍,牙齿还是不停打颤。他掀开车帘,看着漫天飞雪,声音带着哭腔:“秦将军,这路根本走不通啊!咱们先退回去,等雪停了再走,不然要出人命的!”
秦斩没理会他,而是抬头望向远处的烽火台。风雪中,那一点火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像一颗钉子,牢牢钉在天边。他想起出发前,寿春的老太守拉着他的手说:“边关的烽火一日不熄,咱们的支援就一日不能断。”那时他还没完全明白这句话的重量,可此刻看着那点火光,他忽然懂了——那烽火不仅是军情的信号,更是将士们的希望,是大秦的根基。
“不能退。”秦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翻身下马,从马鞍旁抽出弯刀,走向路边的枯树:“砍些树枝来,铺在雪上防滑。”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弯刀砍在树干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在风雪中格外清晰。秦斩砍断一根碗口粗的树枝,扛在肩上往山路走,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靴子里灌满了雪水,冰冷的雪水顺着裤脚往下流,冻得他脚踝发麻,可他却一步也没停。
“将军,您上来歇会儿,我们来铺!”一个年轻队员跑过来,想接过秦斩肩上的树枝。秦斩却摆了摆手:“多个人多份力,早点铺好路,就能早点赶路。”他把树枝铺在雪地上,用脚踩实,树枝与树枝之间交错着,形成一道简易的防滑路。队员们跟着他的样子,很快就在积雪堆上铺出了一条小路。
咸阳官差看着秦斩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再说话。他掀开车帘,看着队员们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手里的棉袍也没那么暖和了。他犹豫了一下,从车厢里拿出自己的暖炉,递到旁边的队员手里:“给,暖暖手。”队员愣了愣,接过暖炉,小声说了句“谢谢”。
就在这时,秦斩的脑海里突然弹出一道淡蓝色的光纹,系统提示的文字在光纹中闪烁:“检测到护送队伍遭遇极端天气,楚地巡守队员冻伤率15%,但前进速度未减,‘民生支援信念’触发特殊加成,预计可按时抵达边关。”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所谓的“加成”,哪里是系统给的,分明是队员们的决心,是楚地百姓的期盼。
夜色渐深,雪还没停,可车队却始终在往前挪动。马车的铃铛声在风雪中回荡,“叮铃、叮铃”的声响,像是在给前行的人加油。秦斩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的斗篷早已被雪打湿,贴在背上,冻得他脊背发僵,可他的脚步却越来越稳。他知道,只要再往前赶一段路,就能到山脚下的驿站,到了那里,大家就能喝上一口热汤,歇上一口气。
“将军,你看!”周虎突然指着前方,声音里带着惊喜。秦斩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山脚下,隐约有几点灯火在闪烁——那是驿站的灯。他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加快脚步往前赶:“再加把劲,到驿站就能歇脚了!”
队员们听到这话,像是又有了力气,脚步也快了起来。车夫甩着鞭子,马匹踏着树枝铺成的路,一步步往驿站靠近。铃铛声越来越响,像是在欢呼,又像是在诉说着这段风雪中的征途。
到了驿站门口,秦斩先让人把马牵进马厩,又安排队员们进屋烤火。驿站的老驿卒端来热汤,大家捧着粗瓷碗,喝着滚烫的汤,浑身的寒意渐渐散去。秦斩坐在火堆旁,看着队员们互相搓着冻红的手,心里暖暖的。他拿起一块桑椹糕,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忽然想起寿春织坊的李婶,想起医署的素问,想起稻田边的张阿伯——他们的心意,正随着这支车队,一步步走向边关。
“明天天一亮,咱们就继续赶路。”秦斩对众人说。队员们纷纷点头,眼里没有丝毫疲惫,只有期待。秦斩望着窗外的飞雪,心里默默想着:等这些物资送到边关,将士们就能裹着暖和的丝绸,吃着香甜的桑椹糕,喝着治病的药丸,那时,他们一定能守住大秦的边关,守住这天下的安宁。
夜风吹过驿站的窗户,带来雪花的气息,可屋里的火堆却烧得正旺,映着每个人的笑脸。马车的铃铛还挂在车辕上,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等待着明天的征途,等待着把楚地的暖意,送到边关将士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