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推开门时，会议室的荧光灯正发出轻微的嗡鸣。
杨教授扶着眼镜的手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他沾着灰尘的袖口；林研究员原本转着钢笔的动作停在半空，笔尖在记录本上洇出个墨点；王警官则直接站了起来，警服肩章在灯光下闪了闪。
\"苏瑶呢？\"杨教授第一个开口，声音里带着惯常的沉稳，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许墨这才注意到椭圆桌尽头的空位——那是苏瑶惯坐的位置，此刻椅背上搭着他的深灰外套，椅面还留着未完全消散的体温。
\"她在医疗室。\"许墨把终端往桌上一放，金属外壳磕出轻响，\"李医生说她今天又偷偷溜去实验室，测体温时烧到38度。\"他扯了扯领口，喉结动了动，\"我让小莉看着她，那丫头正给苏瑶编麻花辫。\"
杨教授的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
他抓起许墨传来的资料，纸页在指节捏得发响：\"人工合成病毒，变异周期缩短......\"老人的指甲深深掐进纸面，\"这些数据里有三组抗体实验记录被篡改过，最后一次修改时间是三小时前。\"
林研究员突然倾身凑近屏幕，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不可能，我昨天凌晨三点还核对过原始文件！\"他指尖快速敲击键盘调取日志，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加密层级是顶级......\"声音突然卡住，他猛地抬头看向许墨，\"你怎么拿到的？\"
\"废弃医院负一层的服务器。\"许墨摸出微型摄像头放在桌上，玻璃镜面还沾着墙灰，\"王警官在通风管道里发现的，他们把实验体编号和幸存者档案做了交叉验证。\"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摄像头边缘，\"三个月前失踪的那批科研人员，名字全在'失败品'分类里。\"
会议室陷入死寂。
王警官的指节抵着下巴，警帽檐压得低低的，阴影里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我前天巡逻时，在第三隔离区听见个老太太哭，说她孙子发烧时喊'白大褂叔叔'......\"他突然攥紧腰间的战术手电，橡胶表面被捏出褶皱，\"当时以为是孩子说胡话。\"
杨教授的钢笔\"啪\"地摔在桌上。
他抓起许墨的终端，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快速滑动：\"需要更多样本。\"老人的声音发颤，\"变异株的蛋白质结构在重组，中和抗体的结合位点每十二小时就变一次——\"他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必须去城市边缘的秘密基地。\"
许墨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实验室，苏瑶靠在枕头上时，后颈还粘着退烧贴的边角，发梢被汗水粘成几缕，却笑着把他塞的水果糖剥了一颗含在嘴里：\"幽影的实验室不可能只有一个服务器。\"
\"我去。\"许墨说。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林研究员的脸涨得通红，手指关节抵着桌沿：\"我是病毒学博士，你需要——\"
\"你留在基地。\"许墨打断他，目光转向王警官，\"你带队清外围，我带两个队员潜进去。\"他摸出空间里的隐身装置，金属圆环在掌心泛着冷光，\"苏瑶需要你盯着数据，杨教授需要你辅助抗体实验。\"
林研究员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别开脸，手指把钢笔转得飞快。
杨教授则重重拍了下桌子：\"我要原始毒株样本！\"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个银色保温箱，\"这里面有最新的培养基，必须在六小时内接触病毒液。\"
许墨接过保温箱时，金属表面还带着杨教授的体温。
他转身看向门口——苏瑶正倚在门框上，他的外套松松垮垮裹着她，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她手里攥着颗剥了糖纸的水果糖，糖面沾着些碎发。
\"我要跟你去。\"苏瑶说。
她的声音比平时轻，却像根细铁丝般绷得笔直。
许墨注意到她眼尾还留着编发时的红印，后颈的退烧贴边缘卷起来，露出下面一片薄汗。
\"不行。\"许墨的声音放软了些，他走上前，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还是烫的。
苏瑶却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指尖凉得惊人：\"幽影的加密算法我最熟，你需要......\"
\"小莉还在等你给她讲《小王子》。\"许墨轻声打断，\"她今天早上问李医生，为什么苏姐姐的脸比消毒水还白。\"他抽出另一只手，把水果糖塞进她掌心，\"等我回来，我们给她贴猫胡须退烧贴，你选橘色还是蓝色？\"
苏瑶的手指慢慢蜷起，把水果糖攥成小小的硬块。
她盯着许墨胸前的战术挂件——那是他三天前从废墟里捡的玻璃弹珠，被她用纳米胶封成了挂坠。\"凌晨两点。\"她突然说，\"基地的备用电源会切换，那时候监控会有三十秒盲区。\"
许墨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消毒水味：\"我记着。\"
夜色像团化不开的墨。
许墨蹲在废弃超市的断墙后，王警官的呼吸声就在他耳侧。
远处探照灯的白光扫过街道，照出满地碎玻璃，像撒了把破碎的星子。
\"前面三个岗哨，每七分钟换班。\"王警官的声音压得极低，战术手电在掌心敲了三下，\"东墙有处锈蚀的通风管，我上周巡逻时试过，能钻进去。\"
许墨摸出隐身装置套在手腕上。
金属环贴合皮肤的瞬间，他的身影在夜色里淡了下去，像滴墨溶进水里。\"保持通讯。\"他拍了拍王警官的肩，转身消失在阴影中。
通风管里的铁锈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许墨的战术靴踢到块松动的铁皮，\"当啷\"一声在管道里回响。
他僵在原地，听见下方传来脚步声——两个穿黑制服的守卫举着枪，手电光在管壁上扫来扫去。
\"什么动静？\"
\"老鼠吧。\"另一个声音带着困意，\"幽影大人说今天要加强防御，老子都值了三班岗了......\"
脚步声渐远。
许墨摸出空间里的热成像仪，绿色光斑在屏幕上跳动——前方五十米处有个金属门，门后聚集着六个热源。
他调整呼吸，指尖按在门把手上——门把冷得刺骨，还带着细微的震动。
门开的瞬间，冷气裹着化学试剂的气味涌了出来。
许墨猫腰溜进去，隐身装置在手腕上微微发烫。
他扫过墙上的电子屏，心跳猛地加速——\"病毒3型培养进度97%\"的红色字体在闪烁，下方的操作者姓名栏里，\"幽影\"两个字像团烧红的铁。
终端在他掌心震动。
苏瑶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你正上方有监控，往右三步。\"许墨侧身避开，看见墙角的摄像头缓缓转了个方向。
他迅速连接杨教授给的保温箱，培养基接触到培养槽的瞬间，箱底的红灯开始闪烁。
\"数据已同步。\"苏瑶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许墨，你身后的通风管有动静！\"
许墨转身的同时，隐身装置\"滋啦\"一声爆起火花。
他看见金属管壁被撕开道裂缝，穿黑制服的守卫端着枪钻出来，枪口的红光正对着他的心脏。
\"抓住他！\"
枪声在密闭空间里炸响。
许墨就地翻滚，子弹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在墙上凿出个焦黑的洞。
他摸出空间里的电磁脉冲器扔向人群，蓝色电弧瞬间笼罩了三个守卫，他们的枪\"当啷\"落地，身体抽搐着倒在地上。
\"去启动自毁程序！\"为首的守卫吼道。
许墨看见他后颈的齿轮纹身——和医院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他抄起战术刀掷出，刀光闪过，守卫的喉咙绽开血花。
\"幽影在顶楼！\"濒死的守卫咳出血沫，\"他说......说你们找不到......\"
许墨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冲向安全通道，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
当他踹开顶楼铁门时，风卷着沙尘灌进来，吹得桌上的文件哗哗作响。
穿黑色斗篷的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月光从他身侧的玻璃裂缝漏进来，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影子。
听见动静，那人缓缓转身，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嘴角勾起抹冷笑：\"比我预计的早了半小时。\"
许墨的手指扣住腰间的枪。
他看见幽影胸前的挂坠——那是颗封着蓝色液体的玻璃珠，和他挂在胸前的弹珠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谁？\"许墨的声音像块冰。
\"你想知道的，都在桌上。\"幽影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他抬手按向墙面的红色按钮，\"但很遗憾，你们没时间了。\"
警报声骤然响起。
许墨扑向桌前的文件，同时举枪射击——子弹穿透幽影的肩膀，却像打在棉花上。
那人的身影突然模糊，等再清晰时，已经站在窗口。
\"病毒会在十二小时后完成最终变异。\"幽影的笑声混着警报声，\"而你们的苏小姐......\"他的目光扫过许墨胸前的弹珠挂坠，\"她的抗体实验，还差最后一味药引。\"
许墨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冲向窗口时，只看见幽影的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地面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他抓起桌上的文件，封皮上\"病毒起源\"四个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通讯器里传来苏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咳嗽：\"许墨，基地的备用电源......\"她的话突然被电流杂音切断，接着是小莉带着哭腔的喊：\"苏姐姐又发烧了！\"
许墨的手指在文件上捏出褶皱。
他望着楼下空荡荡的地面，风卷起一片碎纸，上面隐约可见\"苏瑶\"两个字。
警报声还在响，像根不断收紧的钢丝，勒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摸出通讯器，按下苏瑶的号码。
等待音\"嘟——嘟——\"响了七声，才传来李医生急促的呼吸：\"许队长！
苏小姐的心率突然飙升，杨教授说......说她可能接触了残留病毒！\"
许墨的喉咙发紧。
他望着顶楼窗外的夜色，远处基地的灯光像颗将熄的星子。
文件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撕裂声，而幽影留下的冷笑还在耳边回荡——
\"你们以为找到了真相？\"
\"不。\"许墨对着通讯器轻声说，他的手指按在弹珠挂坠上，那里还留着苏瑶的体温，\"我们才刚刚开始。\"
警报声中，他抓起桌上的保温箱冲向楼梯间。
风从背后灌进来，吹得他的战术服猎猎作响，像面不肯倒下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