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外行看来变化不大,但老钱知道,这在抗风浪和速度上,已经有了不小的提升。
船坞旁,鲁大山正带着几个徒弟检查船体,见到老钱,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钱掌柜,放心吧,这船跑起来又稳又快,比那些老家伙强多了!”
“就是这新船底,对舵手要求高了点。”
“人手方面不用担心,我们正在练。”
老钱拍了拍鲁大山结实的臂膀,“鲁师傅辛苦了,东家知道你的功劳。”
而他刚说的“练”,指的是商会自己那支正在成型中的“海上护卫队”。
在港口另一处相对僻静的海湾,数十名精壮汉子正在几条旧船上进行操练。
他们大多是老钱精心挑选的,要么是熟悉水性的渔民后代,要么是些身手不错,背景干净的江湖人。
训练内容不仅仅是操帆使舵,水性搏杀!
甚至还包括简单的旗语信号传递和遭遇袭击时的应急配合。
负责训练的,是夜枭手下一位精通水战的老兵。
这支力量完全属于牧云商会,独立于朝廷水师系统之外。
老钱很清楚。
在这危机四伏的海上,尤其是即将开始的远航,不能将安危完全寄托于他人。
“动作再快些!”
“假设对方从右舷接舷,刀手上前,弓手掩护!”
训练官的呼喝声在海湾回荡。
老钱默默看着,心中稍安,但同时也升起一丝隐忧。
商会拥有这样一支颇具规模的私人护卫力量,在登州港并非秘密。
可虽然名义上是为了保护商船抵御海盗,但难免会落入一些有心人的眼中。
回到商会驻地,老钱处理完日常事务,便开始翻阅各地传来的消息。
岭南老陈定期会有密信送达。
除了向他这位东家麾下第一大总管汇报生意。
更多的是关于南海局势和林夫人与阮文山接触的进展。
如今赵牧担心自己远在长安,信息滞后会耽误事儿,便将这件事的临机处置权给了老钱,只好事后详细汇报至长安即可。
信中提到,阮文山那边态度有所松动,但戒心仍重。
所以目前仅限于提供一些非核心的情报和允许少量熟悉航线的老水手与商会接触,算是初步的合作试探。
老钱将这些信息,连同登州本地观测到的海流,风向,潮汐记录,仔细整理好,通过鹞鹰送往长安。
他知道,东家赵牧正在筹划一件大事,这些看似琐碎的信息,或许都至关重要。
夜色渐深,老钱独自站在码头上,望着停泊在不远处的“破浪号”朦胧的轮廓。
海风带着咸腥气扑面而来,远处朝廷水师的巡逻船亮着灯火,缓缓驶过。
一切都按照东家的计划在推进,商会站稳了脚跟,新船就位,护卫队在成长,远航的物资也在悄然筹备。
明年春分,似乎并不遥远。
然而,老钱心中那丝凝重却未曾散去。
他想起日间在码头上,似乎总有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商会货栈和训练的海湾方向。
是敖猛的探子?
还是郑党派来搜集“罪证”的人?
亦或是其他觊觎商会财富的势力?
“树大招风啊……”老钱低声叹了口气。
东家将这登州基业交到他手上,他绝不能有负所托。
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他紧了紧衣袍,转身走回灯火通明的货栈,那里,还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登州的夜晚,从来就不曾真正平静过。
岭南不比登州,天气总是潮湿闷热的,即便是在初春。
牧云商会岭南主事老陈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放下手中的账本,目光投向窗外繁忙的港口。
与登州相比,这里的海贸更为成熟,势力也更为盘根错节!
敖彪虽倒,但其残余势力,尤其是依附于敖猛的那部分,仍在暗中活动,像水底的暗礁,不时给商会的船只制造麻烦。
“陈爷,林夫人那边派人送来消息,约您老地方见。”
一名心腹伙计低声禀报。
老陈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袍。
与林夫人的合作,是东家赵牧布局的关键一环,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位扶余国遗族的贵妇,在南洋群岛和岭南沿海拥有着错综复杂的人脉和情报网络,是商会在此地打开局面,对抗敖猛不可或缺的助力。
会面的地点安排在城外一处看似普通的庄园,这里是林夫人一处不为人知的产业。
室内熏着淡淡的冷梅香,驱散了些许暑气。
林夫人依旧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但老陈能感觉到,她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
“陈管事,近日可好?”
林夫人声音清越,开门见山,“敖猛在南海的几个暗桩,最近被我们联手拔掉了两个,他损失不小,气急败坏得很。”
老陈微微一笑,拱手道:“全赖夫人运筹帷幄,情报精准。”
“商会这边,也按东家的意思,加大了对那些还在摇摆的,原阮文山派系人马的接触和支援。”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谨慎,“只是……那位阮龙头本人,态度依旧不明朗?”
林夫人轻轻颔首,露出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阮文山此人,能在海龙会内斗中存活下来,绝非易与之辈。”
“他重伤未愈,势力大损,对敖猛恨之入骨不假,但对朝廷……或者说,对任何官方背景的势力,都抱有极深的戒心,生怕重蹈覆辙,被卸磨杀驴。”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我多次与他的人接触,能感觉到他的犹豫。”
“他需要力量复仇,也需要保障手下兄弟的活路。”
“直接归附朝廷,他信不过那些官老爷。”
“但你们牧云商会不同……”
林夫人看向老陈:“你们是商贾,背后虽有太子殿下的影子,但终究不是官府。”
“阮文山更倾向于与你们合作,或者说,借助你们的力量和太子的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最近松了口风,愿意先进行一些……有限度的合作,算是投石问路。”
“先是给了一条敖猛废弃的旧航道信息,见我们确实用于规避风险而非告密后,才愿意提供一条真正可用的次要联络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