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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会第二日的茶歇，空气中飘浮着现磨咖啡豆的焦香和昂贵古龙水的味道。
落地窗外，是纳帕谷一览无余的葡萄田，金色的阳光像流动的蜜。
衣着光鲜的宾客们端着骨瓷咖啡杯，三三两两，低声交谈。
每一个单词的吐露，都可能牵动着某条国际金融指数的起落。
王腾靠在一根罗马柱旁，手里端着一杯清水，像一个误入神殿的凡人，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新身份，“陈先生”，一个来自新加坡的投资人，已经成功地融入了背景。
一道身影，端着咖啡，不疾不徐地向他走来。
是李听风。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儒雅温和的，仿佛能让所有人都如沐春风的笑容。
他走到王腾面前，停下。
目光，像一把精准的游标卡尺，在他脸上轻轻滑过。
“王总。”
他没有叫“陈先生”。
他看着王腾，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杯中的液体，漾开一圈圈褐色的涟漪。
“昨晚的夜路，还算平顺？”
声音不大，带着笑意，却像一颗无声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王腾的伪装。
周围的喧嚣，似乎在这一瞬间，潮水般退去。
王腾的耳边，只剩下李听风这句话，在反复回响。
他没有慌。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愕。
他只是抬起眼，迎上李听风那双含笑的，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
然后，他也笑了。
那笑容，平静，淡然，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托李总的福。”
王腾端起自己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风景不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个昨天向他发难，此刻正与人谈笑风生的皮埃尔·杜邦。
“就是有几只苍蝇，嗡嗡叫，比较烦人。”
他放下水杯，声音里，带着一丝轻描淡写的冷意。
“已经拍死了。”
李听风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半秒。
他眼中那份温和的笑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手发现了有趣变数时的，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欣赏。
“有意思。”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赞叹一杯好茶。
他看了一眼四周，那些依旧在进行着优雅社交的宾客。
“这里人多。”
李听风向王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王腾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水杯，随手放在一旁的侍者托盘上，然后，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衣香鬓影的宾客，走进了一条通往别墅侧翼的，安静的回廊。
回廊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不对外开放的雪茄吧。
里面空无一人。
厚重的波斯地毯，吸收了所有的声音。
李听风没有开灯，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拉开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
午后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在空气中，投射出无数飞舞的尘埃。
他转过身，背对着光，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那张儒雅的脸，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
“别演了。”
他的声音，不再温和，不再客套。
那是一种，绝对的，掌控者的声音。
冰冷，直接，不带任何感情。
“我知道你是谁。”
他看着王腾，一步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重新站在阳光下。
“你也知道，我不是听风集团那么简单。”
王腾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但他脸上，依旧平静如水。
“是吗？”他反问，“那李总，是谁？”
“李总？”李听风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毫不掩饰的嘲弄。
“王腾，你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就不要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蠢话。”
他走到王腾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
王腾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顶级雪茄和檀香的味道。
“我，是‘埃塞尔雷德’，亚洲区的理事之一。”
李听风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王腾的神经上。
虽然早已猜到，但当这个答案，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时候，那种冲击力，依旧让王腾的呼吸，停滞了半秒。
“你那场发布会，很精彩。”李听风的目光，像在审视一件有趣的艺术品，“特别是最后，把凤凰资本和oppo，一起钉在耻辱柱上那一段。”
“上官婉儿那个女人，心比天高，可惜，脑子不太够用。”
“她输得不冤。”
他的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失败的下属。
“你毁了她在国内的布局，这很好。”李听风继续说道，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容，“那本来就是一块，需要被清理的，腐肉。”
“你，替我们，省了不少事。”
王腾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原来，那场他引以为傲的，惊天动地的翻盘仗。
在那场让整个中国商业圈为之震动的风暴里。
他，王腾，不过是别人手上，一把用来清扫垃圾的，顺手的扫帚。
“所以，昨晚的‘压力测试’……”王腾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也是你安排的？”
“我？”李听风摇了摇头，笑了。
“王腾，你把我想得太小了。”
“我只是，投了赞成票而已。”
他看着王腾，那双眼睛里，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属于“玩家”的冷静。
“理事会里，有人提议，应该直接将你这只，不听话的，跳出棋盘的棋子，‘清理’掉。”
“但我很欣赏你。”
“我认为，你应该得到一个，坐上牌桌的机会。”
“至少，是靠近牌桌的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傲慢。
“昨晚，你证明了，我的眼光，没错。”
王腾没有说话。
他的大脑，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他在分析，在计算。
他在评估，眼前这个男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背后的真实意图。
“王腾，你是个天才。”李听风的语气，突然变得真诚起来，像一个真正的，惜才的长辈。
“无论是你的商业嗅觉，还是你的产品理念，甚至是你的心狠手辣……都让我印象深刻。”
“但，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你的格局，太小了。”
“你还在纠结于，做一款手机，建一个生态，打败几个愚蠢的对手。”
“你还在用，商人的思维，来玩这场游戏。”
他看着王腾，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而我们，早就已经不玩商业了。”
“我们玩的，是规则。”
“是这个世界的，底层代码。”
他凑近王腾，声音压得极低，像恶魔的私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加入我们。”
“王腾，别再做那只，在玻璃窗上乱撞的苍蝇了。”
“我可以做你的引荐人。”
“我可以，带你去看，这扇窗户外面，真正的世界。”
雪茄吧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阳光中飞舞的尘埃，在无声地，见证着这场，来自两个世界的对话。
王腾看着眼前这张，曾经让他感到亲切，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脸。
他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很短促。
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的平静。
“李总。”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你有没有想过。”
他抬起眼，迎上李听风那双深邃的，掌控一切的眼睛。
那双原本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瞳孔里，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比深渊，更冷，更寂静的……虚无。
“这张牌桌。”
“该换个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