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李炫端着一碗药汤走进来，青色道袍上还带着些许烟熏火燎的痕迹，显然刚从外面回来。他的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
“我昏迷了多久？”秦玉道试着撑起身子，立刻被全身的酸痛击倒。
“一天。”李炫将药汤放在床边的小几上，伸手扶了他一把，“尸毒已经基本清除，但血祭秘术的反噬还需要时间恢复。”
秦玉道闭了闭眼，那些惨烈的战斗画面又浮现在眼前——飞舞的怪虫、狰狞的怪物、牺牲的袍泽...
“都督府...”
“已经清理完毕。”李炫知道他想问什么，“程将军昨日已到，正在重新布防。”
秦玉道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些怪虫和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炫的表情变得凝重：“不是自然生成的妖物，而是巫族用禁忌之术培育的战争兵器。”他顿了顿，“我在它们的残骸中发现了人为拼接的痕迹，就像...把不同的生物强行融合在一起。”
秦玉道瞳孔微缩：“巫族竟有如此邪术？”
“不仅如此。”李炫压低声音，“这些妖物体内都嵌有一种特殊的黑色晶体，能够吸收天地间的阴煞之气。我怀疑它们袭击都督府，就是为了军械库里的某种东西——”
秦玉道艰难地咽下李炫喂来的药汤，苦涩的滋味让他眉头紧锁。窗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显然都督府正在恢复秩序。
“昨天你兄长赶到了。”李炫突然说道，一边用湿布擦拭秦玉道额头的冷汗，“带着三百玄甲精锐。”
秦玉道猛地抬头，牵动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兄长来了？他...可还安好？粮仓那边...”
“毫发无伤。”李炫微微一笑，“韩十三带人清理残余妖物时，正巧遇上他率军赶到。听说你重伤，他差点把都督府翻个底朝天。”
秦玉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前浮现出兄长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担忧的脸。从小到大，每次他受伤，怀道都是这副模样。
“他现在...”
“在正厅议事。”李炫打断他的问题，“李靖大将军刚刚回府，正在与程将军和你兄长商讨军务。”
都督府密室，烛火摇曳。
秦怀道站在沙盘前，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腰间的佩剑。
这位年轻的将军面容刚毅，眉宇间与那位“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半边天，赛专诸似孟尝，神拳太保，双锏大将”秦叔宝秦琼有七分相似，这几日下来竟然多了几分沉稳与沧桑。他身上的玄甲还带着赶路时的尘土，显然刚到不久。
“怀道，别太担心。”程咬金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李道长在，玉道那小子死不了。”
程咬金虽然已经解毒，但脸色仍有些苍白，说话时中气不足。他胸前的绷带隐约可见血迹，显然伤势未愈。
秦怀道勉强点头：“多谢程叔挂念。只是...”
话未说完，密室的门被推开，李靖大步走入。这位大唐名将虽然鬓角斑白，但步履生风，一双虎目不怒自威。他身后跟着韩十三，手里捧着一叠军报。
“怀道到了？”李靖目光扫过室内众人，在秦怀道身上停留片刻，“正好，我们开始吧。”
众人围到沙盘前。这沙盘制作精巧，云州山川地貌一览无余，各处关隘、城池都用不同颜色的小旗标注。
秦怀道注意到，北境方向插满了黑色小旗，代表突厥大军；而都督府周围则是一片红色，象征妖人活动区域。
李靖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云州都督府以北三十里处的一座山谷。那里插着几面黑色小旗，代表突厥主力。
“斥候最新回报，突厥十万大军已在此处扎营。”李靖的声音低沉有力，“前锋三万骑兵，由阿史那部统领，距离我军第一道防线不足二十里。”
程咬金一拳砸在沙盘边缘，震得几面小旗倒下：“狗日的突厥崽子，竟然学会和妖人媾和，趁我们对付妖人之际偷袭！”
秦怀道默不作声，目光在沙盘上逡巡。这位年轻的将军虽然心系弟弟伤势，但此刻全神贯注于军情。他注意到沙盘上几处关键隘口都标有红色印记，显然已被妖人控制。
“报——！”
一名斥候匆匆推门而入，单膝跪地：“大将军！前线急报！突厥妖人驱使狼群夜袭，我军第一道防线已破！”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李靖接过军报，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
“详细说说。”他沉声道。
斥候咽了口唾沫：“回大将军，昨夜子时，突厥阵中突然升起黑雾，雾中冲出数千头恶狼，见人就咬。更可怕的是...”他声音发颤，“那些狼被砍伤后不但不死，反而更加凶猛...”
程咬金倒吸一口凉气：“又是这种邪门玩意儿！”
李靖示意斥候退下，转向众人：“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突厥军中至少有三位黑狼祭司，能驱使不死狼群。普通刀剑对它们效果有限。”
秦怀道突然开口：“可有将士伤亡？”
“阵亡三百余人，伤者过千。”李靖叹了口气，“大部分是被狼群冲散后，遭突厥骑兵追杀而死。”
沙盘前一片沉默。烛火映照在将领们脸上，每个人都面色凝重。面对这种超乎常理的敌人，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们也感到棘手。
“他娘的！”程咬金突然拍案而起，“要是老子没中毒，非带兵杀过去，把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揪出来不可！”
李靖目光一闪：“程将军稍安勿躁。对付这种敌人，蛮干只会徒增伤亡。”
“那怎么办？”程咬金瞪着眼睛，“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秦怀道若有所思：“或许...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靖看向他：“怀道有何高见？”
“既然突厥请妖人助阵，我们为何不找道门高人相助？”秦怀道缓缓道，“比如...李炫道长。”
这个名字一出，密室内的气氛微微一滞。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李炫。
程咬金一拍大腿，哈哈笑道：“对啊！怎么把那小子给忘了？他可是能一剑斩妖的主儿！”
李靖看向程咬金，问道：“程将军，你与此人熟识？”
程咬金点头：“前日都督府遇袭，若非李道长出手，老夫这条命早就交代了。这小子年纪轻轻，道法却高深莫测，连尸毒和血祭秘术都能破解。”
李靖沉吟片刻，又问：“此人师承何门何派？”
程咬金挠了挠头：“这倒不清楚，不过看他手段，绝非寻常散修。”
秦怀道接话道：“李道长曾与我弟并肩作战，据玉道所言，他不仅精通符咒之术，还能炼制丹药，甚至能看破妖物体内的邪术构造。”
李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如此说来，此人确实是我军急需的人才。”
韩十三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大将军，道门中人向来不轻易插手世俗战争，李道长会答应相助吗？”
李靖微微一笑：“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若他真有济世之心，必不会坐视妖人祸乱人间。”
都督府西厢房内，秦玉道刚喝完药汤，正靠在床头闭目调息。右臂上的青灰色纹路已经淡了许多，但经脉中仍时不时传来刺痛感，提醒着他血祭秘术的反噬还未完全消除。
“李道长，我兄长他们...”
“正在正厅议事。”李炫收起药碗，神色平静，“突厥大军压境，据说有妖人相助。”
秦玉道猛地睁开眼睛：“什么？突厥也勾结了妖人？”
李炫微微颔首：“斥候回报，昨夜突厥驱使不死狼群袭击我军防线，造成不小伤亡。”
秦玉道挣扎着要下床：“我得去...”
“躺下。”李炫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力道恰到好处地让他无法起身又不会牵动伤口，“你现在去能做什么？送死吗？”
两人对视片刻，秦玉道终于泄气地靠回枕上。他知道李炫说得对，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上战场只会拖累别人。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李炫头也不回地说道。
门被推开，秦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的玄甲还带着赶路时的尘土，脸上写满疲惫，但看到弟弟醒来，眼中立刻闪过欣喜之色。
“玉道！你醒了！”秦怀道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上下打量着弟弟，“感觉如何？还疼不疼？”
秦玉道勉强笑了笑：“好多了，兄长不必担心。”
秦怀道松了口气，转向李炫郑重地抱拳行礼：“多谢李道长救我弟弟性命，秦家上下感激不尽。”
李炫侧身避开这一礼：“秦校尉是为保护都督府而伤，救治他是我的本分。”
秦怀道直起身，犹豫片刻后开口道：“李道长，其实我来还有一事相求。”
李炫挑眉：“何事？”
“突厥大军压境，军中混有妖人，驱使不死狼群袭击我军。”秦怀道神色凝重，“普通将士难以应对这种邪术，我们...想请道长出山相助。”
李炫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李靖大将军是何打算？”
秦怀道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大将军准备分兵三路，主力正面牵制突厥大军，另派精锐绕后突袭敌军大营。但前提是...必须先解决那些妖人和不死狼群。”
“所以想让我去对付妖人？”李炫淡淡道。
秦怀道诚恳地点头：“正是。道长道法高深，若能相助，我军胜算大增。”
李炫忽然转身走到窗前，背对二人。阳光透过窗棂，在他青色道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此行来边关，本就是为此。”他轻声道。
秦玉道和秦怀道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道长早就知道突厥有妖人相助？”秦玉道忍不住问道。
李炫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三个月前，我师尊夜观星象，发现北境煞气冲天，有妖星犯紫微。推算之下，得知突厥勾结巫族，欲以邪术犯我大唐边境。”
秦怀道倒吸一口凉气：“三个月前？那时突厥还在遣使求和！”
“正是他们求和期间，暗中与巫族勾结。”李炫冷笑一声，“表面议和，实则准备大举入侵。”
秦玉道突然想起什么：“都督府遇袭的妖物...”
“也是巫族手笔。”李炫点头，“他们想先摧毁指挥中枢，再配合突厥大军南下。”
秦怀道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好一个阴险狡诈的计策！”
“所以...”李炫看向秦怀道，“我愿意加入定襄道行军，作为先遣队剪除突厥妖人。”
秦怀道大喜过望，正要道谢，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怀道！李道长答应了吗？”程咬金的大嗓门老远就传了进来。紧接着，这位满脸络腮胡的老将军风风火火地闯进房间，身后跟着李靖和韩十三。
小小的厢房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程咬金一眼看到床上的秦玉道，眼睛一亮：“好小子，醒啦？老子就知道你命硬！”
秦玉道勉强起身行礼：“程叔。”
“躺着别动！”程咬金大手一挥，转向李炫，“李道长，刚才怀道跟你说了吧？帮我们对付那些狗日的妖人！”
李炫微微颔首：“我已答应加入先遣队。”
程咬金哈哈大笑，用力拍着李炫的肩膀：“好！太好了！老子就知道没看错人！”
李靖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李炫：“听程将军说，道长能破解尸毒和血祭秘术？”
“略通一二。”李炫不卑不亢地回答。
李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长可知突厥军中黑狼祭司的底细？”
“黑狼祭司是巫族分支，擅长驭使狼群和死灵术。”李炫如数家珍，“他们通过祭祀获得力量，能令狼群不死不灭，普通刀剑难伤。”
李靖眉头舒展：“果然如此。那道长可有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