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华飘在电视机上方，绣花鞋轻点着屏幕，正在看一部僵尸片——虽然她的脚直接穿过了电视，但画面却诡异地随着她的动作变换频道。
“这个姿势不对！”她对着屏幕里的道士指指点点，“桃木剑要这样握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张明远飘在书架前，几本古籍悬浮在空中，自动翻页。他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正在查找什么资料。
“找到了！”他突然喊道，“《岭南异闻录》记载，清泉山一带古称‘蛇眠谷’，曾有巨蛇蜕皮化蛟的传说！”
陈老太则在厨房里“忙碌”着——虽然鬼魂无法真正烹饪，但她坚持每天为李炫准备“早餐”。此刻，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正飘在空中，面条根根分明，上面还卧着一个荷包蛋。
“阿炫，快来吃面！”陈老太招呼道，“虽然你吃不了，但闻闻香气也好。”
李炫心头一暖，走到餐桌前坐下，假装面前真有一碗面：“谢谢陈奶奶，闻起来真香。”
陈老太满足地笑了，尽管她知道李炫根本闻不到鬼魂做的食物的气味。
“都准备好了？”苏婉飘到他面前，红唇紧抿。
李炫点点头：“差不多了。”
“再检查一遍。”王月华难得严肃，“别落下东西。”
“好，再检查一遍！”
当时钟指向六点半时，门铃准时响起。
“来了。”李炫深吸一口气，背起装备包。
这时，张明远推了推眼镜：“我查到的资料显示，柳大仙庙的对联有变化。”他指向茶几上的照片，“你们看。”
两张不同时期的庙门照片并排摆放。一张是拆庙前的，对联是“柳枝拂尘除百病，仙家显圣佑一方”；另一张是重修后的，对联变成了“柳枝化剑斩邪祟，仙家显威镇九幽”。
“字迹变了...”李炫眯起眼睛，\"而且内容更加...凌厉。”
“不只是内容。”苏婉的红唇抿成一条线，“你们看对联的笔迹，根本不像人写的...倒像是...”
“蛇爬过的痕迹。”李炫接话，左臂的饕餮纹突然刺痛起来。
陈老太忧心忡忡地飘过来：“阿炫，要不...别去了？”
“不，更得去了。”李炫的眼神坚定起来。
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急促。
仿佛门外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李炫背起装备包，四个鬼魂各自化作一缕青烟，钻入不同的法器之中——苏婉附在桃木剑上，张明远进入八卦镜，王月华藏身铜铃，陈老太则选择了那串五帝钱。
“来了。”李炫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赵老六站在门外，今天换了一身崭新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但脸色比昨天更加憔悴，眼下的黑眼圈浓得像被人打了两拳，不停转动的眼珠暴露了他的不安。
看到李炫，他立刻堆起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小李师傅！”赵老六搓着手，脸上堆满谄媚的笑，“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楼下。您看...咱们这就出发？”
李炫点点头，随手锁上门。两人乘电梯下楼时，赵老六不停地用眼角余光偷瞄李炫的背包，喉结上下滚动，显然对里面的东西既恐惧又好奇。
“昨晚没睡好？”李炫突然开口。
赵老六浑身一颤，干笑两声：“啊...是有点...那个...山庄晚上有点吵...”
电梯到达一楼，赵老六几乎是逃也似地冲了出去。门外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奔驰，车窗上贴着深色膜，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清晨的小区还很安静，只有几个晨练的老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请请请！”赵老六殷勤地拉开车门，弯腰的幅度几乎要碰到地面。
“您请！赵总特意嘱咐，一定要让您坐得舒服！”
李炫坐进后排，发现座椅已经调到了最舒适的角度，扶手箱里还准备了矿泉水和零食。
赵老六小跑着绕到驾驶位，系安全带时手都在发抖。
李炫刚坐进车里，就闻到一股浓重的檀香味，还混杂着某种说不清的腥气。他皱了皱眉，发现后视镜上挂着一个奇怪的护身符——
黄布包裹，上面用红笔画着扭曲的符文。
“这是...？”
“哦，这是赵总从泰国请来的高僧开光的护身符！”赵老六连忙解释，一边发动车子，“保平安的！”
车子驶出小区，融入清晨的车流。赵老六开得很稳，但每隔几秒就要通过后视镜偷看李炫一眼。
“小李师傅，您休息一会儿，到山庄要三个多小时呢。”
李炫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他能感觉到四个鬼魂在法器中的躁动——尤其是王月华附身的那枚铜铃，正在微微震动。
“赵叔，”李炫突然开口，“你在山庄住多久了？”
赵老六的手一抖，车子轻微偏移了一下：“啊？哦...从开工就住那儿了...方便监工嘛...”
“昨晚听到什么了？”李炫直视后视镜中赵老六闪烁的眼睛。
奔驰车突然一个急刹，差点追尾前面的公交车。赵老六额头渗出冷汗，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
“没...没什么...就是...有点风声...”他结结巴巴地说，眼神飘忽不定。
李炫不再追问，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好...好的！”赵老六如蒙大赦，赶紧调整空调风向，生怕打扰到这位“大师”休息。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驶上高速，平稳的行驶让李炫真的小憩了一会儿。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赵老六在小声打电话：“...接到了...对，正在路上...是，都按您吩咐的准备了...”
梦中，李炫又看到了那双冰冷的竖瞳，还有缠绕在古井上的巨大蛇影...
“小李师傅...小李师傅？”
赵老六小心翼翼的呼唤将他从浅眠中惊醒。
李炫睁开眼，发现车子已经驶离高速，正在一条山间公路上盘旋而上。
窗外树木葱郁，远处山峦起伏，景色倒是不错。
“快到了。”赵老六透过后视镜挤出一个笑容，“小李师傅睡得还好吗？”
“您要不要喝点水？”
李炫伸了个懒腰，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哼起小调：
“你的眼睛...明亮又美丽...仿佛天上星...闪耀在黑夜里...”
这是老港片《僵尸先生》里的插曲，原本是首情歌，但在僵尸出没的背景下显得格外诡异。
配上李炫故意压低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更显阴森。
赵老六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车子跟着打了个滑。
“小...小李师傅...”他声音发颤，“这歌...”
李炫装作没听见，继续哼唱，还即兴改了歌词：
“你的舌头...分叉又细长...仿佛柳枝条...缠绕在我脖子上...”
“吱——”奔驰车一个急刹停在路边，赵老六满头大汗，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赵叔？”李炫一脸无辜，“我唱歌跑调了？”
赵老六掏出手帕擦汗，眼神飘忽：“没...没什么...就是...这歌让我想起昨晚...”
李炫眼睛一亮：“哦？昨晚怎么了？”
赵老六意识到说漏嘴，赶紧摇头：“没...没什么...咱们继续赶路吧...”
车子重新启动，李炫又开始哼歌，这次换成了《山村老尸》的经典插曲：
“月光光...心慌慌...僵尸出了棺材板...”
赵老六的背脊肉眼可见地绷直了，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李师傅！”他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里带着哭腔，“求您别唱这些了...我...我昨晚真的被吓坏了...”
李炫停下哼唱，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赵叔昨晚遇到什么了？”
赵老六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闪烁不定。沉默了几分钟后，他终于崩溃般地开口：
“又有两个工人发疯了...这次是在白天！他们...他们说自己看到井里爬出一条大蛇，然后就...”
车子一个颠簸，赵老六赶紧稳住方向盘，额头上渗出冷汗。
“然后怎么了？”李炫追问道。
“然后他们就开始学蛇爬行...还、还咬人！”赵老六的声音带着哭腔，“其中一个咬断了另一个的手指头！血淋淋的...太可怕了！”
李炫眉头紧锁，左臂的饕餮纹隐隐发热。他注意到赵老六的脖子上也戴着一根红绳，和赵明的一样，只是更细一些。
“你们脖子上戴的是什么？”李炫突然问道。
赵老六明显僵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红绳：“这、这是赵总发的护身符...说是能辟邪...”
李炫不再追问，重新闭上眼睛。
山路上，轻微的颠簸反而让人昏昏欲睡。他确实需要养精蓄锐，于是再次小憩了一会儿。
不多时，车子缓缓驶入了清泉山庄的范围。
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山庄的建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远处山坳里，一片仿古建筑群若隐若现，青砖黛瓦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建筑周围被浓密的树林环绕，仿佛与世隔绝。
车子一个颠簸将李炫惊醒。睁开眼，他发现窗外景色已经变了——
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间，突兀地出现了一片被开发过的区域。
“到了，李师傅。”赵老六的声音明显轻松了不少，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仍然发白。
李炫伸了个懒腰，透过车窗望去——
“清泉山庄”四个鎏金大字高悬在门楼上，山庄外围是高耸的围墙，上面爬满了藤蔓植物，乍一看生机勃勃，但细看之下，那些藤蔓的走势却像极了某种蛇类的爬行痕迹。
目光扫过牌楼两侧的石柱。柱子上雕刻着精美的盘龙纹，但仔细看去，那些“龙”的头部却分明是蛇的形状，吐着分叉的信子，眼睛处镶嵌着某种暗绿色的宝石。
更诡异的是，山庄大门两侧各立着一尊石雕——
本该是镇宅的石狮子，却被雕刻成了盘踞的蛇形，蛇头高高昂起，冰冷的石质竖瞳直视前方，仿佛在审视每一个进入的人。
“这石雕...”李炫眯起眼睛。
“啊，这是赵总特意请大师设计的！”赵老六连忙解释，“说是...说是取‘龙蛇起陆’的寓意，象征事业腾飞...”
李炫没有接话，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个细节。
大门缓缓打开，两个保安机械地敬了个礼。他们的脸色惨白，眼神呆滞，脖子上同样挂着那种红绳护身符。
车子驶入山庄，李炫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明明是盛夏时节，山庄内的温度却骤然降低，车窗上甚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奔驰车驶入一条林荫道。
李炫注意到，道路两旁种满了柳树——
那些柳树异常高大，枝条垂落如帘，在山风中轻轻摇曳，枝条垂落如女人长发，在晨风中轻轻摆动，仿佛在欢迎——或者说，在审视着来访者。
“这些柳树......”
“哦，这是赵总特意从北方运来的！”赵老六干笑着解释，“说是...说是为了营造意境...”
李炫没有接话。他注意到，随着车子接近山庄，背包里的铜铃开始发出极其轻微的震颤——那是王月华在示警。
李炫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背包里的八卦镜，镜面微微发烫——张明远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
道路两旁的柳树枝条不时扫过车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双手在轻轻抚摸车体。赵老六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抓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
“赵叔，你很紧张？”李炫突然问道。
“没、没有！”赵老六干笑两声，“就是...就是空调有点问题...”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仿古建筑前。这是一座三层小楼，飞檐翘角，门窗都漆成大红色，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小...小李师傅，到了。赵总在会客厅等您。”赵老六如释重负般熄火，手忙脚乱地解安全带，“我、我去通报一声！”
李炫刚下车，就听到背包里的铜铃发出一声清晰的“叮铃”——王月华的警告。与此同时，他左臂的饕餮纹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清泉山庄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有意思...”李炫低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