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犹自漆黑,仅余几粒星子在天边顽强闪烁,昨夜一场悄无声息的薄雪,为庭院屋瓦覆上了一层浅浅的银白。徐乐婉被池嬷嬷与云锦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的从床上拉起。
“县君,好日子莫要贪睡,吉时耽误不得。”
徐乐婉掩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底倦意犹存。若非靠着系统入眠,昨夜怕是难以安枕,饶是如此,早起依旧折磨人。
想到今日还只是个开始,她忍不住的在心底埋怨——成亲真是累,要不是为了积攒功德,为了给自己找棵大树,她是真不愿折腾。
整座县君府早已苏醒,在莹莹白雪与满院大红灯笼的交相辉映下忙碌着,刻意压低的匆匆脚步与低语声,弥漫在清冷的空气中,平白增添了一份紧张与期待。
丫鬟们捧着铜盆、妆奁,各种装在食盒的早膳,穿梭而入。
房内,炭火烧的正旺,暖意融融,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徐乐婉披衣而起,洗手净面间,寝室已经被丫鬟手脚利落的收拾齐整妥帖。
时辰太早,加之心中有事,她对着满桌膳食,毫无胃口,只勉强喝了几口清粥。
池嬷嬷看在眼中,忧心不已,亲自将一碟刚出锅、冒着热气的素馅包子推到她跟前:“县君,好歹用一个,今日礼仪繁琐,耗时长久,若空着肚子只怕中途体力不支。”
徐乐婉蹙眉摇头:“嬷嬷,我真吃不下,撤了吧。”
池嬷嬷知道她的性子,不好再劝,这边命人将膳食送走,随即示意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夏至夏辞:“快为县君梳头上妆。”
内务精心打造的婚服与头面,昨日就从宫中送出,为了防止出现忙乱,宫中的嬷嬷亲自为徐乐婉穿戴过,尺寸分毫不差,免去了今日可能出现的纰漏。
头面是一套镶嵌了红宝石的赤金头面,两侧各有一支凤头步摇,配上大红的喜服,端的是的艳丽无双。
姑娘出嫁,该有至交好友前来添妆,徐乐婉自认为没结识几个闺中密友,所以她并不期待会来多少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东方刚泛起鱼肚微光,一列沉默而庄严的内侍队伍,捧着朱漆描红的或锦盒,或托盘,自层层皇宫之中,蜿蜒而出,向着县君府而来。
原本零星的行人早已避让在两旁,不由自主的垂手躬身,唯恐因自己的一个动作,被判了大不敬之罪。
无人高声言语,只有绵延不绝的脚步声与衣料摩擦的悉索声,构成一种无形的威仪。
消息传到县君府,徐乐婉在池嬷嬷与丫鬟的搀扶下出了寝室,等在主院。院中地上铺了崭新的红毡,防止主子以及要来的客人靴子沾上冰雪。
“太妃娘娘口谕,嘉禾县君,今日于归,哀家心甚慰之,些许添妆,盼尔佳期美满,琴瑟和鸣。”
话音落下,内侍总管身后那些手捧锦盒、托盘的内侍们依次上前,躬身呈上双手托举之物。
一眼扫过,有珠光宝气的头面、手镯,各色的织锦、象牙梳、胭脂水粉,香料还有两件披风。
最后,内侍总管亲自捧上一个略小却更显贵重的紫檀木匣。匣盖开启,里面是一柄通体无瑕的玉如意。如意头雕成祥云状,柄身流畅光素,仅以几道浅浮雕勾勒出缠枝莲纹,简约中尽显皇家气度。
“太妃娘娘特意吩咐,这玉如意,愿县君往后的日子,事事如意,平安顺遂。”
徐乐婉在嬷嬷的搀扶下跪地行礼谢恩:“臣,嘉禾,叩谢太妃娘娘天恩,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的不仅是这份贵重的添妆,还有太妃为她撑腰的荣耀。
有了这一茬,各府观望的姑娘们倾巢而出,不多时就挤满了县君府的院落。为首的是工部尚书之女宁舒与昌平侯府独女于嘉月,从上次登门县君府后,于姑娘彻底断了与吕明渊的来往,如今已经在议亲。
“我还以为,凭你这副沉闷的性子,没什么人来呢。”于嘉月看着院中源源不断的人影,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徐乐婉微微侧头,步摇轻晃:“我也这样以为的。”
宁舒沉迷于她的头面与婚服,双手捧脸:“天哪,你这身太好看了,等我成亲,我也想要这样的。”
于嘉月扯了她一把:“这会儿人正多,你莫要胡言乱语,出自内务府的东西,也是你想要就要的?”
外面门帘一动,凌霜进来了,她一直守在主子的门口,注意着进进出出的人:“县君,太傅府吕大姑娘与二姑娘前来添妆。”
也算是熟人,况且,也不知道吕家怎么想的,吕秀芝与徐宗雨那门亲事到现在都没退,在等什么?等着徐家东山再起吗?
“请进来。”
“本想争个第一呢,结果还是快不过各位姐妹。”伴随着一句打趣,吕秀芝携着二房的妹妹吕秀雅迈步进来。
“哎呀,婉婉妹妹这一装扮,我都要认不出来了,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吧。”吕秀芝神情中带着夸张,仿佛吕明渊找徐乐婉一事,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天光大亮,吕姑娘这个时候想要争第一,不是在说笑?”于嘉月看到她就想起那些日子被吕明渊骚扰一事,忍不住出言讥讽。
吕秀芝面容闪过一丝不自然,打哈哈道:“也是,也是,是我今日迟了些。”说着一步来到徐乐婉身后,拿出一只雕着鸳鸯戏水的镯子,“今日大喜,愿婉婉妹妹成亲以后,夫妻和睦,日子顺遂。”
吕秀雅送上一支簪子,顺势接着大姐的话说:“婉婉妹妹洪福齐天,定能姻缘美满。”
徐乐婉示意嬷嬷收下,笑容中挑不出一丝瑕疵:“多谢两位姐姐美意,你们能来,比送什么都强。”
吕秀芝的视线不住的描绘在头面与喜服之间,一丝的嫉妒被强行压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圆凳上:“我这在等着送妹妹出嫁。”
一股凉意飘入,丫鬟上前轻声禀报:“禀县君,徐大人与大夫人来了,已被领去了前院。”
“好。”徐乐婉只点了点头,她出嫁的大日子,来便来吧。
吉时将至,红绸漫卷,县君府喜乐渐起,不少下人跑到府门口,目光中浮现出等待。
很快,一阵更为清晰震天的鼓乐之声,由远及近,稳稳的停在了县君府门口。
小厮跑的飞快,边跑边喊:“来了,来了,迎亲队伍到了!”